“能弹吗?试试。”
Michael 到台子上去拿了自己的吉他。
“阿豪你别乱动,举好了,要正对着灯光我才能看清楚。”
努力地辨认着,柔和的音符从Michael指下试探地弹出,豪哥仔细地听。
酒吧门口,瞎子惊讶地抬起了头。
终于,流水般的弦声戛然而止,过了片刻,豪哥拿着纸板走到门口,瞎子有些不安地盯着脚步的方向,豪哥在他旁边慢慢蹲下身子。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
看他脸上手上可怕的痕迹,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
“怎么了,不能说?”
“我叫李西凡。”
***
自从那天在街上看到西凡以后,家臣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开车的时候看到常常街边的乞儿,不由自主就会多扫两眼,但后来顾章回报说找不到西凡,家臣也只好算了。
四月里的一天,家臣中午从公司一出来就看到广场上有人在围观,鬼使神差地家臣走过去看。人群里是一条刚刚被车撞死的小狗,一个小女孩子正哭的泪眼婆娑。家臣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在街上很久动弹不得,只是默默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保镖跟过来说董事长车来了,家臣却说先不走了我们回公司。
顾章对西凡一直耿耿于怀,让他去找人多半还是会敷衍了事,那天回到办公室,家臣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西凡十七岁时的照片,直接叫来了信息部的负责人。
家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找李西凡,于公于私,都没有理由。
大约在一年半以后,信息部的人告诉盛家臣,在九龙的一家酒吧里找到了一个叫李西凡的歌手。
推开“单行线”的玻璃门,里面是个挺大的酒吧,九点来钟,四下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客人。保镖们留在门口附近的桌子边,盛家臣则径自走到明亮的吧台前,滑上高凳,给自己点了一杯马蒂尼。家臣放松地坐着,默默看着金色的酒在杯底摇晃,喝到第二杯的时候,他听到了李西凡的声音。
他吃惊地侧过脸。真的是李西凡。他看起来比上次见到时好了很多,脸色有些发白,但最起码衣着干净,头发也剪得整整齐齐,颊上的疤痕稍稍淡了一些,不过还是堪堪破坏了那张清俊的脸。
紧挨着家臣西凡坐到吧台前。
“阿齐,啤酒。”西凡对Bartender说。
“西凡,今天来得早啊。”
“这儿暖和。”西凡笑着说。
家臣一动不动地盯着西凡的脸,西凡喝了几口,停下来看着前方。Bartender突然觉得家臣这人有点奇怪,擦了擦他面前的吧台试探地问:“这位先生,你们认识?”
家臣猛然惊醒,盯着Bartender,在嘴上竖起手指,轻轻掀开了西装的衣襟。
看到家臣肩带上的枪,Bartender愣住了。
西凡疑惑地扭过头来看着家臣方向。
“谁?”
家臣放下衣襟,Bartender知趣地改口:“没有人,刚才旁边一位先生盯着你看,我以为他认识你。已经走了。”
西凡清澈却无神的眼睛盯着家臣的方向,似乎在听。即便知道他看不见,家臣还是屏住了呼吸。西凡终于扭过头去,抬手摸摸自己脸上的疤痕,对着Bartender笑笑说:“一定是没见过这么长的疤吧。”
Bartender没有接话。
西凡真的是长大了,家臣想。
家臣看着他把一杯啤酒迅速地喝下去,心里却想起来三年前的情景,那时候西凡还不会喝酒,总是一喝就醉,一醉就头疼。
“西凡,几点轮你。”
“10点一场,12点一场。豪哥呢?”
“没见他,说是去起货了。”
……
“到我了,走了阿齐。”
说罢,西凡摸索着站起身。家臣小心往后撤了撤身子,西凡却站住了,轻轻耸了耸鼻子,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西凡怎么了?”Bartender问。
“阿齐,刚才那个人什么样子?”西凡问道。
家臣用眼睛看着Bartender。
“是个又黑又矮的家伙。”阿齐说。
西凡轻轻笑了。
“真是很多人都用Gevallia的香水呢。”
……
即便骗得了全世界,
我骗不了我自己。
……
李西凡坐在昏暗柔和的灯光里,抱着吉他唱歌。西凡唱歌总是给人很奇怪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看不见,所以和观众没有视线的交流,他坐在那个凳子上,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前方,样子象是唱给自己听,柔和而沙哑的声音却点点滴滴地敲打别人的心情。
……
自从见到你的那天
我一点一点
远离了上帝的视线
你给了我一顶荆棘的桂冠
让我学会
用轻佻的微笑
回答世界的责难
每当我试图回到天堂的边缘
每当我以为可以回头是岸
才知道
这禁忌的爱情,
已是积重难返
教给我,
如何才能习惯,
如何才能心甘情愿
做上帝的弃儿,
放弃无因的反叛
…………
西凡真的已经完全瞎了,不再担心他认出自己,家臣找了个正对着台子的地方坐下,呷着酒默默听着。
流行歌曲总是卖弄伤感,做出一往情深的样子,李西凡也是一样,家臣对自己说。
等到西凡唱完的时候,酒吧里响起来还算热情的掌声,西凡熟练地把吉他放好,一个穿着中式盘扣大衫的粗壮男人几步走上台去,扶着西凡的胳膊小心把他带到吧台前坐好,两个人微笑着说话,后来那男人把手里正喝着的干邑放在西凡手里,西凡接过来喝了下去。
时间不早了,盛家臣起身离开了酒吧。
***
当天晚上“单行线”打烊后,李西凡和一个叫豪哥的人一起离开了酒吧,步行了大约两个街区,进了一家公寓楼之后再没有出来。听了保镖的报告,家臣有些黯然,看来西凡生活已经有了着落,再继续调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是家臣还是有些忍不住想见西凡的心,所以闲了的时候,常常会去那家酒吧里听西凡唱歌。
有一天正逢周末,家臣闲着无事又来到了酒吧。西凡正在唱歌,昏暗的灯光里,有两个男人走了进来,打量一下四周挑了家臣旁边的空桌子。就在西凡快唱完的时候,家臣听到身后传来了低低的惊呼声。
“天,没想到这小子没死!”
“哪个?”
“唱歌那个,他叫李什么凡,曾经是盛家臣的情人。”
“强根,你这小杂碎,怎么会认识盛家臣的人?”
“我不认识盛家臣,嘿嘿,不过,我上过这个小子。”
盛家臣微微侧过了脸。
“你不是吹牛吧。”旁边的人猥亵地笑。
“那时候我跟着涛哥,正风光得很呢。就在百合门倒台之前,涛哥把他绑了去,从他嘴里掏出了盛家臣的去向,谁知道他妈的盛家臣那老狐狸临时改了计划,还勾结了越南警察。”强根说。
“这小子象个怪物,怎么会……”
“到我们手里之前他帅着呢,涛哥一开始就把他交给了我们,嘿嘿,这小子的身材那可是没的说,我们四五个人,上了他整整一夜,到了早晨我都快瘫了,可是这小子连吭不不吭。后来我们老大来了,就开始往死里整他,连着审了三天,什么都用上了,烙铁夹棍,还有那种老玩意儿——拶子,一点一点把手指头弄断,呸,说了你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