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定磊爱怜地抚着婉儿枕在他胸膛上的面颊,问着:“咱们明日起程好吗?”
“嗯。”她应诺。
“会舍不得吗?”她刚刚认了爹,而且还是贵为皇室的一员,他真怕她就这样舍不得走了。
她轻轻地摇头,静静的枕在他的胸怀中,聆听他平稳的心跳。
“这里不属于我,我的家在江南。”她轻语,缓缓地抬起头,凝着他。“我好想奶奶,好想江南的爹和娘,我想回家。”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额。“我知道了。”
“咱们还剩几颗续命丹?”没有激动、没有恐慌,只有平静。
“不多了,所以要快。”
“那么现在就走吧,别等明天了。”
“可是皇上……”
“父皇他会谅解的,这几天我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再说,我现在也已经是石家的人了。”
江南到处挂起了红彩球,震耳的锣鼓声响亮,笙茄奏得高亢,群众的情绪更加热烈,整个江南一片欢腾。
了不得啊,一个公主下嫁到江南来了,连皇上都亲自下江南主持婚礼,这是江南人天大的面子啊,怎么能不欣喜,怎么能不沸腾?
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奶奶了,她日也盼、夜也盼,这回不但盼回了她心肝婉儿,连宝贝孙子也一道给盼了回来。
不过,最让她老人家吃惊的是,竟然连皇上都到了,皇上还握着她的手喊她老亲家,这可把石老奶奶给乐坏了!
但在这欢腾的后头,却没有人知道这一对人人称羡的爱侣,就要做最后生死关头的搏斗了……新房内,案上的龙凤烛火摇曳着,柔和的烛光照亮了整间新房,也照亮了坐在床治那张娇嫩的俏颜。
咿呀一声,石定磊推门而入,手中瑞着两碗百草混合着孤心草煎熬成的汤药,摆在龙凤烛下。
她看着他那有些僵硬的动作,心突然一痛,眼眶红了一下,却又兀自挺住了,只是用牙齿往下唇一咬,硬生生的把开始激昂起来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他转过身,逐步靠近她,用着轻松的口吻说:“娘子,今儿个咱们三度成婚。”
她被他逗笑了,忍在眼眶边缘的水珠因这一笑,而不慎滑下。“瞧,都是你害的。”
他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去她颊上的水珠。“是啊,这全是我害的。”
她急了。“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都明白。”他安抚她,牵起她的手,缓缓地来到案前。
她盈亮的黑眸注视着他,光影中,他深邃的黑瞳与她对望,他们屏息着,心中同样的复杂与酸涩。
他伸出手去抚她的面颊。“婉儿,你现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她唇上漾起一朵笑。“我想说的,你的心都已经听到了。”
“那么我想说的,你的心是否也听到了?”
她摇头,娇道:“你占了我很多的便宜喔,你让我苦苦等了你十三年,我天天盼你、想你,可你却足足忘了我十三年之久,怎么到现在,你让我一下都不行?”
“行,怎么不行,你要我让你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问题。”他激动的搂紧了她,喃着:“我爱你,婉儿,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爱你!”
“够了,这样就足够了。”她轻轻的推开他,望了一眼那两碗药汤。
他顺着她的视线,端起了汤药。“我先喝。”
“不,咱们就把它当成交杯酒喝,好不好?”
“交杯酒?”他愣了一下,尔后笑了。“咱们这交杯酒可真特别。”
她笑而不语,端起药汤,眼神中有着无比的坚定,绕过石定磊的手臂后,她低语:“磊哥哥,讲好了,若活不成,到了奈何桥,可不准再喝下孟婆汤。”
石定磊神色一凛,头一点,大口将菜汁灌下,婉儿亦跟着喝下药汁。
菜汁入口,其味苦极,远胜黄连,不一会,婉儿立即感到腹中一阵猛烈的搅动,跟着便发起剧痛。
“哎喻,磊哥哥……好痛……好痛啊……”
石定磊亦脸色发青,但他听闻婉儿的哀嚎立即盘膝而坐,潜运最后的内力,护住婉儿的心脉。
这剧痛来得凶猛,就有如千万枚铜针同时在腹中扎刺,逼得人只想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但石定磊一声不哼,出力强忍,额上迸出阵阵冷汗。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疼痛更是遍及全身,四肢百骸尽受荼毒,这番疼痛又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痛楚才渐渐回归肚腹,蓦地,两人同时呕出一口鲜血,接着就不支倒地了。
尾声
次年春天
寒冬已残,苏堤上杨柳轻摇出浅浅绿意,报知春天的来临。
漫步提上,石定磊牵着怀有身孕的婉儿。
“唉呦!”
“怎么了?”石定磊紧张地问。
婉儿温柔地笑了。“没事,是肚子里的孩子又调皮了。”
“他又踢了你是吗?等生下来,看我不好好教训他。”石定磊佯怒道。
“不成,我可不让你欺侮咱们儿子。”她娇笑道。
“怎么儿子还没生下来,你心就先向着他了?”石定磊大声抗议。
这时,石家的家丁跑来。
“少爷,快回去吧,周庄的张伯发了高烧,乌镇的王大婶着了寒,西塘的方老爷吃坏了肚子,六直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咱们快走就是。”石定磊无奈地看了婉儿一眼,歉意道:“今天又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咱们赶快回去吧,大伙都等着你呢。”
平凡、忙碌的生活,反而让婉儿心里感到踏实,她活下来了,磊哥哥也活下来了,他们不只活了下来,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成长着。
这不就是最幸福的事了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