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娘也骂哥哥,哥哥就……就……打了娘。”越说声音越小,虽然娘要卖她很不好,可是在心中总还是觉得这位哥哥不该打娘的。
“喔,你打女人?”扬了扬眉梢,祁沧骥投以好奇的眼光,打女人该是他们这些所谓武功高强的人最不屑作为的,然而听小妤这么一说,这位仁兄不但毫无顾忌,打的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一般女人。
“又怎样,女的就不是人?”明显不悦的语声,甚至带上了杀气,却是一语双关,为什么女孩就不被当人看?男孩有什么好,什么稀奇……至今他不懂,或许他永远也无法了解人们对女人弃若敝屣的观念。
打她已经是客气了,残雪心想,昨天要不是顾及小妤在场,要不是不想让小妤成为孤儿,对这种女人,他只想一剑杀了了事。
“是,是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句,祁沧骥深深凝视着那双冷眸,像似想看透他眸中那莫名而起的情绪,就连昨晚的剧斗,也仅在最后回击陆尧偷袭时才显露出杀意,而今只是谈及一介卖女妇人,他全身竟散发着如此浓烈的杀气。
难道性命相搏,生死之争都没这来得重要?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会对一个陌生妇人有着如此恨意?祁沧骥越来越觉得这人身上的谜团越掘越多,挖不完似的。
“那大户人家不会正好是曾府吧?”猜测着,祁沧骥知道曾南雄来自武林世家,家大业大,好像京里就有他的产业。
“不是,那两个老的跟你一样多事。”显然不想再谈论这话题,残雪取下架上的烤鱼,用手剔去了刺骨,撕成了条状,放在叶上递给小妤,虽没说什么,细心的动作却已将他对小好的关爱表露无疑。
“多事?一定是你打女人被那两位金把见着了,然后我猜你一定是二话不说,抱了小妤就跑,在他们面前打了女人又拐了孩子,当然就没完没了。”径自揣摩着,祁沧骥知道他这猜测定是八九不离十。
拿起一旁的烤鱼吃着,祁沧骥的视线却未离对面那个谜般的人儿,火光照映下的水灵黑瞳此时看来却显得有些空虚,是夜吧,特别让人觉得容易动摇,祁沧骥为这一时莫名的错觉下了注解。
“她你打算怎么办?”静默许久,火光也越见黯淡,小妤已经累趴在残雪的怀中睡去,祁沧骥随手加上了几根枯柴,火苗又上窜几许。
“……”低头看着小脸蛋上甜美的睡容,心上却泛起针扎的刺痛,残雪将视线移往林木间的漆黑,那儿才合该是他栖身的地方,但却不能是她的。
“你带她走吧,七王爷府中环境不错,有你照应着,她该不会被人欺侮。”淡淡交代着,当初带走她只是一时冲动,如果真想清楚,恐怕就放手不管了,像他这种人还能付出什么,小女孩境遇再惨也好过跟在个冷血杀手的身旁。
“啧啧,不是送佛送上天吗?怎么现在想把她丢给我,我只是个路过客串的,不该再多管闲事了。”偷笑着,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祁沧骥又起了逗弄的心绪。
“你已经管了这么多,不差这一桩。”扫了眼祁沧骥,残雪疲累地闭了闭眼,实在没心情跟他再磨嘴皮,可是他还是放不下,又是放不下什么呢?属于人的那颗心不早就丢了……矛盾的思绪悄然占据着。
“这样吗……”若有所思地抱着膝头摇了摇,祁沧骥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是王府里人多嘴杂,实在不是个好环境,再说我堂堂世子,也不可能整天顾着一个丫头,下人自有下人的规矩,老妈子要管,我也不好说什么。”
“你要把她当丫头?”残雪赫然睁大了眼,这岂不是跟那女人一样的打算!
“要不,你要我把她当什么?当女儿还是当妹子,还是当我未来的小妻子?你当我是谁,一介寻常百姓?”好笑地追问着,祁沧骥始终没想透他对女孩那份异的执著是从何而来,不意外地他看到那双冷然的眼有了小簇的火焰。
“反正不能当丫环,至少也……”话直觉地冲出口,却又在下一刻愕然收住,是啊,他是堂堂王爷之子,威名赫赫的靖远将军,小妤只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能攀什么?可是……小妤是绝不能跟着自己,而自己身旁又怎会有人可托。
“再说王爷府并不缺丫环仆役的,你不怕我把她丢在半路上?或是又差人转卖出去,甚至卖到烟花巷里也不一定。”故意邪邪地笑了笑,祁沧骥摆出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你不会,你不是这样的人。”心绪仍被小妤的去处占了大半,残雪想也没想就开口辩道,他知道的祁沧骥该……他知道……他怎会知道?惊觉自己的妄断,残雪皱起了眉头。
“喔,那我该是什么样的人?还是说靖远将军该是什么样的人?英雄盖世抑或济弱扶贫?”好笑地看着流露着懊恼的双眸,祁沧骥不禁佩服自己的功力,任是心如止水,他也能掀起滔天巨浪。
“你是相信我的虚名吗?还是相信旁人对我的恭维?”自己越说却也越不是滋味,心底一股厌恶的情绪莫名的升起……
旁人总是见到他的头衔他的位阶,看到的是靖远将军祁沧骥,是王爷世子祁沧骥,是头儿祁沧骥,有谁能只单纯的看着什么也不加的祁沧骥呢?不是钦佩的眼神,不是艳羡的目光,更不是巴结讨好的神色。
“我谁也不信,只信我自己。”冷语低喃着,残雪顺势卧倒着,将小妤抱在怀中暖着,闭上疲惫的眼,心底却是思绪翻涌地想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的直觉吧,这少有出错的敏锐直觉,除了……那次是例外,例外……不会再有……
深刻也望着那蜷曲于火光下的背影,祁沧骥的眼中有着一抹粲然,扬起了抹含有深意的笑容……终于有人对他祁沧骥能从零开始了吗?今晚,该是个值得痛饮三百杯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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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祁哥哥……”
被稚嫩的嗓音惊醒过来,就看到小妤在眼前直打着哆嗦,祁沧骥甩甩头撇去残留的睡意,坐起身拉过小妤,那双小手竟冰冷得可以。
“怎么了?手这么冰,那个哥哥不是抱着你睡吗?”祁沧骥感到奇怪地问着,火簇依旧燃着,这样的夜里该不冷才对,瞄了眼火堆对面的人儿,依旧是卧倒着没有动静,又是故意充耳不闻吧。
“好冷……哥哥……好冷。”小妤颤抖着说不全话,只一会儿全身的冷意就被祁沧骥掌中传来的暖流驱逐,抬手指了指对面,“……哥哥他也很冷。”
“喂!你会冷吗?”疑惑地大声招呼着,卷曲的身子却依旧毫无动静,眉梢子扬了扬,祁沧骥站起身快步走近。
尚离一尺的距离,祁沧骥就感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急忙伸手将他扳过身来,双手触及的身躯已像冰块一样僵冷,而面具罩覆外的容颜也是一片惨白,双眼紧闭着,胸膛却是急促的起伏,像正在努力抗拒着什么。
“该死,为什么不说呢?你想熬到天亮啊?”一见他这样子,祁沧骥就知道是他已经压不住陆尧阴寒的掌劲,除了保持心头一口真气不散外,所剩的余力就只能极缓慢地将它逼出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