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拿残雪做棋子?九叔说的他是指那个阎罗吧,算盘打得不错。”扬着眉梢,祁沧骥开始了解黄泉这组织看似复杂的运作,难怪上回会看到残雪狙杀同属黄泉的杀手,搞了半天这小子专门帮阎罗玩窝里反的游戏。
“对,在黄泉里残雪是特别的,不但是阎罗一手培植出来的,他的独断独行也是阎罗刻意放任的,目的就是塑造他不分敌我的性格,这样残雪才能在组织里代替他毁掉有害皇朝的凶残之辈。”
“他让残雪替他背这些?为什么是残雪?那小子怎么可能这么听话?”拧着眉,祁沧骥不否认一颗心正为残雪这些年四面楚歌的孤立感到刺疼着,却不明白残雪为何会这般不问原由地从令杀人……
“他跟阎罗有过约定,内容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阎罗是真的竭心尽力地栽培残雪,只要是那孩子愿意学的,不论哪一方面他都是毫无保留地给予,只除了感情……那是他付不起的。”
“我不懂,这男人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不知道残雪的来历,对一个连情感都不能付出的敌人他怎么有办法倾囊相授?难道不怕养虎终成患?”一时间祁沧骥竟觉得这个谜样的男人跟残雪有点相似,所作所为处处都是充满着难解的矛盾。
“因为……依旧有情吧……”叹息似的一句,祁世昌苦涩地看着祁沧骥一脸不能置信的错愕,“……你觉得不可能?说得也是,若是有情这些年怎会狠心陷他于血海中?……若是有情如今又怎会一心置他于死途上?虽然是很矛盾……可这是事实,这一路旁观,我都看得很清楚。
“对残雪,他一直都有几分愧疚,但更多的却是不得已,这不是他的错,从来都不是……他终究也是人哪,这么多年将残雪留在身边看顾育养着,岂能真无心无情,要不是视他若子若徒,怎会对他万般纵容,又怎会倾心相教?真要无情在最开始就不该违诺留下他一条命。”
“九叔,您认为这叫有情?恕沧骥无法苟同……在他,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内疚或不忍才没赶尽杀绝,而他后来所对残雪做的难道不也仅是一己的私心?”沉着声,祁沧骥不以为然地微拢着眉头,这男人这般矛盾的感情只会深深伤害了残雪。
“骥儿,为叔明白你是怜惜那孩子,但别忘了这样的血腥杀戮,阎罗为了我大祁皇朝更是过之而无不及……他也有他的苦楚,若要说私心,就只是寂寞了,想在狼虎般的世界里找个可以信任的同伴,陪他继续在这片血域里崎行罢了,何况除了黄泉他又能放残雪在那儿呢?”
“为什么是残雪……既然是为了我们祁氏江山,这代价为什么要由个不相干的人来承担?这个叫阎罗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九叔难道不觉得他对残雪很残忍?”口气变得越发严厉,祁沧骥关不住满心因残雪而起的愤怒。
“良心发现就当捡只狗般将他拎回来养,却又吝啬地不给他一丝温情,美其名说是尽心教导给予一切,却又何其残酷地利用他这身本事溅血夺命,让他被人惧之如鬼如魔……残雪不是个死物,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的感觉?这样待他还不如当初干脆给他一刀来得仁慈!”
“……为叔……没办法回答你这些……骥儿,天下人任谁都可以误解他,憎恨他,惟独你不行,他付出的牺牲已经够大了,为叔不能眼睁睁看着连你都不谅解他。”低沉的语声显得寂寥落寞,祁世昌不是没这般想过,然而他又何其忍心责怪兄长呢。
“……九叔?”答案已是呼之欲出,祁沧骥只觉得丝丝冷意开始自心底泛起,一寸寸浇灭胸口高涨的怒火,他不确定昨晚一心想要从残雪嘴里问出的事情现在是不是还真心想知道,是不是还有那份揭露一切的勇气……
“你该猜得到的……”不忍看到祁沧骥挣扎的扭曲表情,祁世昌转开视线轻语着。
“……九叔开玩笑吧,爹他……怎么可能?!天哪!”挂在脸上的神情已是僵硬得难看至极,祁沧骥生平第一次想学鸵鸟找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虽然早就察觉到残雪与祁永乐之间的不对劲,潜意识里他却不让自己往最坏的方向想,所以怎么也没把阎罗这身分跟自己的爹对起来。
难怪,阎罗会千方百计地暗喻着自己该遵守份际,顾好自己祁姓的尊荣,难怪,阎罗会说出众叛亲离的残酷字句,再再拿出得失逼自己放在秤子上细细衡量,这般的用心良苦就为了不愿造成父子反目的逆伦。
……这下可好了,姑且不论他能否谅解身为阎罗时父亲所作所为的对错道理,不论欧阳家的公道是非,光凭一个是自己挚爱,一个是自己至亲,这场生死拔河未开赛自己就已先成了稳输的一方……
“……这是哪门子的玩笑。”震惊、担心、烦忧、焦虑……太多太多复杂的感触一涌而上,最后叫祁沧骥惨青了张脸,终忍不住闭跟抱头呻吟出口,“一个是我自己招惹的还没话说,另一个更绝,居然是我老子,连选都没得选,这回真惨了……”
“沧骥?”万分担忧地望着怪怪的祁沧骥,祁世昌轻声探询着,即使他早耳闻这侄子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但如这般不计形象的哀嚎样子他着实没见过,不由得他不担心。
“别叫我……”又是一声闷吟,好半晌祁沧骥才张开眼,烦躁地伸手爬梳了一下未梳整的乱发,脚下开始来回踱起步来,“让我想想……棋都快将成死局了,还能怎么解?真是要命,自家人哪有这么玩法……”
“骥儿,时间不多了,残雪这孩子恐怕是先行动了。”头一遭看到祁沧骥失措的慌乱样子,尽管同情祁世昌仍不得不温言提醒着,只怕是没时间让他想个好方法了。
“行动?九叔,我爹人呢?”猛然停下脚步,祁沧骥闻声才意识到此刻残雪不在的事实,稳下心略略思索后转头回问,既然九叔能即时出现在这儿就表示他该有派人盯着府第吧。
“两刻钟前从前门出去了,可惜不知道落脚处,七哥很厉害,我没敢让我的人跟着。”祁世昌摇了摇头,手下的能力有限,凭祁永乐的修为,跟也是白跟。
“他的本事我听说了。”手指轻敲着下颚沉思着,半途冒出个这么厉害的爹,祁沧骥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没关系,我让影子涵跟着残雪,等下就该会有回报,反正既然爹能耐这么高,残雪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他的,我再想想该怎么劝那小子别动手……不,不对!”
“九叔,我爹该不会还要杀残雪吧?”想起之前回京路上针对残雪的狙击,祁沧骥不禁脸色一变,目光紧锁着祁世昌,“为什么?你不是说爹他一直很内疚?”
“我是这么说过,但我也说了,还有……更多的不得已……”
黯然长叹着,祁世昌无语眺望着苍天,七哥与那孩子间的纠葛连他都理不清几分,他又能如何解释给祁沧骥听呢?只怕……连当事的两人也难一项项细分其中的种种情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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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古刹,即使曾有过辉煌的时代,如今也只能带着岁月的痕迹颓倾在枯林深处,任那爬满了斑白壁墙的藤蔓紧紧束缚着与之同朽,静看着人世间的繁华起落。夹杂着丝丝寒意的秋风阵阵袭过,卷起了枝头上残挂的枯叶漫天飞落,如雨打般铺洒了整地,添加了色彩也添增了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