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地望著远方,沈默片刻後,男人灌下最後一口啤酒,以认命的口吻说:「好了,你想从哪个地方开始听起?」
「当然是从头开始。」
「……好个难题。」男人拧拧眉。「我也不知道那儿算不算是起头,不过……你跟我来吧,给你看样东西。」
他们二刚一後走出起居室,莫杰带著他登上楼梯,来到一间满是书柜的房间。除非瞎了眼,否则曜辉要下看到那幅挂在正中央的巨幅、真人等身大小的照片都难。照片中的人,曜辉在十年前曾经看过,而且天天在镜子里头碰面。
「为什么这边会有我高中时代打篮球的照片?」错愕。
「很壮观吧?里面拍的东西撇开不谈啦,当年为了想找一家能把照片洗得这么大张的相馆,我可是陪阿逸在大台北地区找了半天呢。那小于连挑框、裱褙的时候都特别罗唆,烦死我了!」也跟著站在身旁,莫杰嘀咕道。
脑海中早已褪色的青春光辉,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人慎重地收藏著。
照片里的他,一手运球,另一手捂挡开对方球员。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洋溢在强而有力的双眼里,浑身都被自信的光芒覆盖著。
曜辉眯起眼。「我记得这场球,那是我参加的最後一次高中联赛,一场败部复活冠军战。对方是连续两年都获得冠军的队伍,一路顺利地过关斩将、晋级决赛。反观我们是日夜挥汗操练了三年,好不容易在第三年才获得角逐冠军荣誉的权利。倒数一分钟,79比81,篮下禁区布满敌队球员……」
「你两个转圈,甩开二对一紧迫盯人的家伙们,一个箭步向後跳投。唰地空心进篮,全场起立欢呼一分多钟。这记多赚到的三分外线球,也使你们後来居上、反败为胜地赢得当届的冠军奖杯。」
曜辉半转过脸,看著莫杰。莫杰撇撇嘴,不很情愿地说:「那场比赛,打得确实相当精彩,看得人热血沸腾。」
「你……在场?」
「阿逸下喜欢一个人到人多的地方,像这种时候多半都是我倒楣,奉命陪他。多亏高中联赛他不是每一场都要看,要不每天都陪他夜归,被他爸骂、回家还被我妈踹,我肋骨都不知要断几次咧!」
莫杰搔搔头,嘟囔著:「麻烦死了,乾脆一次都搬出来算了!」
语毕,男人打开书桌抽屉,一本、两本、三本,厚厚好几叠的剪报,照片全都放在曜辉面前。论分量,那实在不算少数。翻开一看,有从校内刊物,报章杂志上搜集来的,也有自己偷拍的,反正主题就是「铁曜辉」的个人搜集。
有些,甚至是连曜辉都不知道,或是不记得的东西。
一边翻阅,一边就可以知道搜集这些东西的人,非常喜欢他……到疯狂著迷的地步。
「讲真的,我也不知道起因是什么。总之就是阿逸有天跟我说,他想去看一场篮球比赛,我才晓得他把你当明星一样地在追逐。那是你们到外校去比的一场小比赛吧,破烂的球场,没几个人观看,但阿逸却兴奋得像在看NBA一样。他不敢出声为你加油,整场比赛都掐著我的手,出了神一样地盯著你看。」
印象中,曜辉知道有些女孩子会为了自己而到处打听比赛消息,干里迢迢地跟他到比赛会场,也有大胆点的,会主动帮他带便当、点心、饮料,跟他要签名等等。可是,他下记得有「男孩子」混在其中。
尤其是像王逸这样清秀俊美的,应该下管到哪里都很醒目……
可是曜辉说出这困惑後,莫杰哈哈大笑地说:「醒目是醒目,不过和你所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当年的阿逸是个集矮、肥、短於一身的小胖猪,比你儿子还夸张。真的是圆滚滚、肥嘟嘟,身高一百四,体重就有八十了!
吓?那岂不是快成了正方形引
「我也不是不能了解他崇拜你的理由,毕竟你的身高是他的理想,身手又那么俐落矫捷。在他眼中,你和天神差不了多少。」
莫杰悻悻然地说:「我曾问过他,你有哪里值得他这么崇拜。他跟我说了一堆,我也只记得他说了「铁曜辉有不同於常人的才华」、「他不会歧视没有才华的人」、「他强而有力又不失温柔,有强者的魄力,也有包容弱者的胸襟,和那些有点能力就自以为是的人不同!」,左一句、右二曰的,把你捧上了天。」
有点意外。思,就算王逸对他们父子满亲切(?)的,可是也看不出他曾那么疯狂地迷恋过自己。
青春年代,谁不都会有一、两个崇拜的偶像?
热潮会随著年纪的增长而消退,渐渐地会成为记忆中的一页。即使王逸曾著迷过他,现在应该不一样了吧?
「你给我看这些,有什么用意?」过去都过去了,和现在是八竿子扯不到一块儿。
莫杰挑起眉。「前言结束,剩下的说起来就容易多了。你问我们接近你有何企图?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目的,我想借用老兄你的力量,让阿逸重新开口说话,如此而已。事实证明,我的企图是失败的,你对阿逸的影响力,没我想像中的大,但我也不会翻脸无情地赶你离开……或让你失业。」
「我找到的工作、及我搬到这里,这些全部都是你一手安排的?」曜辉早就怀疑了,如今获得了证实。
「在你结婚的那段时间,正巧也是阿逸发生三些事」而开始拒绝说话的时期。我忙著帮阿逸找治疗的方式,完全不记得你的事了。没多久,阿逸搬回这里,过著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跳过这段,直到你的脸出现在报章杂志上,我才又想起还有你这号人物。」
莫杰指指书房的摆设。「只要心情一下好,阿逸就把自己关在这问房里。我想他应该还是把你当成精神「导师」,和我老妈动不动就想烧香拜佛一番没两样。接著我就灵机一动,想著要是你就在他身边,会如何呢?嘿嘿,会下会像虔诚教徒看到教主复活,高喊哈利路亚一样,神奇地治愈百病呢?」
「我父亲所谓的透过关系找到落脚处云云,这全是你假造出来的吗?你是怎么怂恿我父亲,让他愿意跟你们联手的?」论父亲的棋龄,要和王老爷子兜在一块儿,实在牵强。
「唉,所谓的亲戚不就是一表八千里吗?管他真假,你能从台北脱困不是很好吗?以你的处境,能有住所还包工作,就该谢谢老天爷厚爱喽!」挥挥手,小事一桩地,他说。
「连林校长那边也是?有你在内线操作,我才找到代课老师的工作?」
「缺代课老师是事实,缺经费也是事实,林校长也没道理不接受我的捐赠,和我好心的推荐吧?因为你冷不防地问趄我的事,书他老人家吓了一跳,顺口就扯了点谎,人家可是很害怕的。」咧嘴。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说法,曜辉相信这堆陈旧剪报下是造假,这份心意不容怀疑。但,还有一个梗在心口的最大疑惑末解。
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觉悟,赌赌运气地问:「那天夜里,我在後山看到王逸。他在做什么?为什么地面上的泥巴里,会有火药残留?」
趁莫杰还在吃惊,一不做二不休地,他续道:「你们是否在这儿进行什么非法的事?村里谣传说,有人被你们灭口,而我也确实听到了奇特的声音,那是枪声吧?你们……是黑道?或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