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搔搔头,彷佛也感到不好意思,笑得更大声了。「我记得以前跟妳说过,我爸妈在我高中毕业那年就死了,之后都是我到处打工,赚生活费养我妹和我自己。」
「嗯,我知道。」雨桐点头。
在嫁给他之前,她就知道他家境并不富裕,当时他向她求婚,也曾再三说明他一时还供不起她过以前习惯的生活。
他很怕委屈了她,却不明白她根本对从前的奢华毫不留恋──
「我念大学的时候,同学们都忙着玩社团、谈恋爱,只有我天天忙着赚钱。那时我经常在夜市买东西吃,每次看到同学们双双对对,又玩又吃,我就忍不住羡慕。」
「所以你就想,哪天交了女朋友,就带她一起来逛夜市。」她聪慧地猜测。
「没错。」温彻脸微热。「很无聊吧?大男生就是这样,老是想些有的没的事。」
「不会啊。」雨桐摇头,唇角淡淡的,飞上一抹羞涩。
其实她也作过类似的梦。念书的时候,看着别的女同学跟男生约会,听她们谈约会时的趣闻糗事,她总是羡慕不已。
她从没经历过那种校园的纯纯之恋,接近她的男人总是别有用心。
「哪,要不要试试『棺材板』?」经过一家小吃摊前,他忽然问她。
「棺材板?」她愕然。多不吉利的名字啊!「是吃的东西吗?」
「当然。」他呵呵笑。「而且很好吃呢。」
他转向小吃摊老板,点了两份棺材板,老板将厚片吐司烤过切边,丢到油锅中炸,起锅后将吐司中间挖空,填入玉米、青豆、鸡肉及浓浓的奶油。
「棺材板。」温彻将热呼呼的小吃递给雨桐。「吃不吃?」
雨桐望着手中奇怪的小吃。「这吐司算是棺材?」
「嗯。」
「那这馅料岂不是就等于是──」尸体?她硬生生咽回满腔疑问,抬起眸,犹豫地望向温彻。
「哈哈哈──」见她表情奇怪,温彻明知她联想到什么,不禁朗笑。「吃吧,真的很好吃的,就像酥皮浓汤一样的感觉。」
「真的吗?」她将棺材板捏在手中来回审视,就是不肯放入嘴里。说实在的,看起来并不难吃,只是这名称听起来真的让人心里毛毛的。
「妳不会这么胆小吧?光听名字就不敢尝试?」他嘲笑她。
她嘟起嘴,不服气地睨他一眼后,横下心一口咬下。
果真是类似酥皮浓汤的味道,她迟疑地嚼了两口,发现还挺好吃的。
「不错吧?」温彻笑望她。
「嗯。」她点点头。
「以前我第一次带回家给璇璇吃的时候,她也不敢吃,还骂我坏,故意编个名字来吓她。」忆起从前,温彻笑瞇了眼。
她凝睇他,不由自主地心动。
有时候她真的很嫉妒他们兄妹间的感情,浓稠甜蜜得教人似乎没有介入的空间。
「其实那时候我是有点气她的,小小年纪就说要减肥不肯吃东西,才故意买棺材板回去,恐吓她如果不吃饭就干脆吃死人棺材好了。」
「你真那么说?」雨桐好讶异,不敢相信一向那么温和的他也有那么可怕的时候。
「所以啦,妳也要当心。」他笑着望向她,似真似假地警告道:「以后一定要乖乖按时吃饭,好好照顾自己,否则可别怪我强迫妳吃棺材板。」
听出他话中的关怀远远强过了威胁,她心窝一甜。「这个很好吃啊,我不怕。」
「妳以为妳敢吃这个我就拿妳没办法吗?」他点点她鼻尖。「我告诉妳,我还有绝招。」
「什么绝招?」
「我做的东西。」
「你做的?」她吃惊。「你会煮饭?」
「嘿!妳不会是忘了吧?」温彻假装受伤地白她一眼。「妳刚来我家时,我曾经做过几次饭给妳吃啊!」
「是吗?」她是真的忘了。印象中,好像是有吧,只是她那时候太心烦意乱,没放在心上。
「虽然我后来因为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自己动手,结婚以后妳又坚持家务要一手包办,不过我确实会煮饭喔,不信妳去问璇璇。」
「好啦,我相信啦。」她忙点头。「只是这跟你的绝招有什么关系?」
「以前璇璇如果不听话,不肯好好吃饭,我都会亲自下厨,故意煮一些味道很『特别』的东西,强迫她一口一口吃下去。」他说,眼底闪着恶作剧似的光芒。
她不敢相信。「你真的这样恶整自己妹妹?」
「那还有客气的吗?」温彻哼哼。「所以啦,妳也小心,哪天我心血来潮亲自下厨,妳就糟了。」
她瞠瞪他,心跳一下下,莫名地加速。
他亲自下厨煮东西……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她竟忘了,她好想再嗜尝看啊!
可是她不该。她又不是他妹妹,凭什么要求他这样照顾她?
她转过头不敢看他,怕自己眼底泄漏太多渴望。
「啊,有烤香阳!」温彻忽然惊喜地叫。「这个我最爱吃了,妳想吃吗?」
「好啊。」她点头,由着他带着她一摊摊逛下去,吃遍所有简单却美味的小吃。
这些摊贩上卖的食物,材料都用得很普通,卫生也值得怀疑,说到营养更恐怕得七折八扣,她从前根本不会考虑让他吃这些东西。
可是他在吃她精心制作出来那一桌桌媲美宴席的豪华料理时,却从没露出像今天这么愉悦到近乎孩子气的表情,从没这么啧啧有声的,好像永远吃不够似的。
不错,他会将她准备的餐点都努力吃完,一点不剩,但那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只是体贴而已。
「彻,你以前是不是都吃得很勉强?」她幽幽问他,掩不住懊恼。「我做的那些豪华晚餐,其实你很不爱吃吧?」
温彻惊讶地看她,彷佛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问,沈思片刻,才缓缓回应。「不是不爱吃。」他伸出手,抚平她忧伤的眉宇。「只是我宁可妳别花那么多心思在烹饪上。」
「可是我……希望你吃得开心。」她哑声说。
「只要妳做得开心,即使只是一碗面,我也会吃得很开心。」他温柔地微笑。「但是妳做那些料理时,真的很开心吗?」
她惘然。
她只是一股脑儿地追求完美,一股脑儿地想表现出自己是个多么能干的妻子,她从未在烹饪中得到真正的喜悦。
「那还不如不要做。」他轻轻抚摸她发凉的脸颊。「妳不知道吗?妳的心情会透过食物传到我嘴里,妳若不开心,我也会尝得到。」
「……你以为你在演『食神』吗?说得这么夸张。」她涩涩地开玩笑,胸口却泛酸。
他笑了,笑声爽朗,像最清澈的泉水,洗涤她心中郁恼。
「要不要玩那个?」他忽地指向前方,一个长方形的水槽搁在地上,水槽里几十条各色金鱼游来游去。
「那是什么?」她不解。
「妳没玩过吗?捞金鱼。」
「捞什么?」她懊恼地问,很不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金鱼啊!大小姐。」他又好笑又无奈地揉揉她的发。「哪,我捞给妳看。」
他蹲下身,卷起衣袖,很豪迈地想示范给心爱的女人看,什么叫做捞金鱼高手,可惜捞金鱼这玩意儿虽然他小时候很强,久没碰了技术退了一千八百万步,拿着纸网,几乎每捞必破。
他急得额头冒汗,雨桐偏还在一旁嘻嘻直笑。
待他捞破了第五个纸网,她看不下去了,玩心整个被勾起来,坚持自己也要下海。
他跟老板要了一个网子给她,她小心翼翼地顺着水流,慢慢接近一尾动作看来比较迟钝的金鱼,屏住呼吸,居然给她一捞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