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啦!」
挂断电话后,温彻伸手拉起雨桐,将她揽入自己怀里。「走,我送妳回家。」
「不用了啦,有人──」
一记忿恼的瞠视堵回雨桐没说完的话,头让夜风一吹,似乎没那么晕了,但眼睛却是莫名地更加刺痛。
她由着温彻搀扶上车,小心翼翼地替她系好安全带,稳稳地上路。
「想吐的话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停车。」他低声嘱咐,她点点头。
车厢内气氛沈寂,好半晌没人开口,终于,温彻涩涩地打破沈默。
「妳今天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有喝……很多吗?」
他默默瞥她一眼。「以后别上那种地方去了,单身女子到Pub很危险。」
「会吗?」
「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去,知道吗?」他像嘱咐妹妹一样地嘱咐她。「否则很可能会像今晚一样,让陌生男人给缠上了。」
「他只是好心想送我……」
「妳还不懂吗?他是对妳有企图!」温彻忍不住提高声调。「他不只会送妳回家,更会直接跳上妳的床,妳明白吗?」
她一声不吭,瞅着他的眼闪过一丝倔强。
她不高兴了。温彻暗暗懊恼,他知道自己说话的口气是太冲,可是他真的很担心。
「雨桐,妳……唉,妳太单纯了。」他直视车窗前方,眼眸幽幽地闪着光。「妳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其实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的,很多人面善心恶,不多提防点不行。」
「我又不是小孩。」她冷冷地顶嘴。「我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可在他心底,她比一个孩子还令他放不下啊。
「雨桐,我只是担心妳──」
「如果你担心我,为什么要跟我离婚?」她问得直率。
他答不出来,无奈地瞥她一眼,她秀丽的脸正缓缓褪去红泽,泛红的眼眸掩不住怨怼。
「你真的喜欢那个妈妈桑吗?」她质问他。
他默然,良久,点了点头。
她面色一变。「你真的决定为了她跟我离婚?」
他不语,十指紧紧扣住方向盘。
「我真的是那么不合格的妻子吗?你为什么不要我?」沈哑的嗓音隐隐带着哽咽。
他惊愕,倏地转头望她,她的脸色不知何时苍白了,眼神却是冷静而倔强。
是他听错了吧?她怎么可能哭?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流露一丝真正的感情了。
「妳很好,雨桐,真的很好。」他长叹一声。「只不过妳有妳想追求的东西,不是吗?」
「我想追求的东西?你倒说说看,那是什么?」
他一怔。
「如果你跟我离婚,是为了让我追求我想要的,那你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她略微激动地逼问他。
他怎会知道?温彻苦笑。如果他能知道是什么缘故令她不快乐,那就好了。
他不再说话,静静地开着车。车窗外,骤雨又落下了,强悍急促地敲打着玻璃。
雨桐靠着车窗,望着窗外被暴雨急速吞没的世界,玻璃上,缓缓地漫开一层雾,她看不清。
几分钟后,车子转进地下停车场,温彻停好车,打开车门,揽着雨桐,一路护送她上楼。
到了家门外,他掏出钥匙替她打开门,送她进玄关,自己却站在门外。
「妳先洗个澡,记得吹干头发再睡,知道吗?」他温声叮咛。
「你不进来吗?」她背对着他,幽声问。
「我不进去了。」他苦涩地摇头。
一旦进去,他可能再没有勇气走出来,又要自私地把她困在自己人生轨道上了。
「你真的……决定去东京工作吗?」
「嗯,下礼拜就正式报到。」
这意思是,她再也见不到他了。雨桐身子一晃,忙扶住墙,稳住自己。
「再见。」温彻低语。「妳要多保重。」
「嗯,你也是。」
「那我先走了。」
「嗯。」她依然背对着他。
他胸口揪拧,甩甩头,大踏步离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打雷了!
温彻才到一楼,还来不及转搭另一部直达停车场的电梯,便听见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跟着,户外闪进一道吓人的青白亮光,然后又是一阵惊人巨响。
春雷一道一道,随着狂风暴雨,不停地劈向这世界。
糟糕!温彻全身血液凝结,教一股不祥的预感深深缠住。
雨桐最怕打雷了,平常只要偶尔劈来一记,便常常吓得她惊跳起身,更何况是今天这样没完没了。
她吓呆了吧?
温彻一凛,转回电梯,直奔上楼。
他来到家门外,愕然发现大门竟未上锁,只是半掩着,屋内一片漆黑,一盏灯也没开。
「雨桐、雨桐!」他冲进屋里,焦急地扬声喊:「妳在家吗?妳在哪里?」
没人应声,深深的沈寂排山倒海袭来,拉着他往下坠。
「雨桐!妳说话啊,妳在家吗?」他急得心跳几欲迸出胸口。
他在屋内来回寻找,打开一扇又一扇门,终于在厨房里发现了一道黑影。
她静静地躲在角落,靠着橱柜坐在地上,整个人像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也不动。
他松了口气。「雨桐,妳怎么了?妳没事吧?」
她沈默。
「怎么不开灯一个人躲在这里?妳不怕黑吗?」他故作轻松地问,一面摸索着要开灯。
这时,一道闪电忽地从窗外劈过,映亮了她的脸。
他霎时一震。
那苍白如雕像的秀颜,爬满了一行一行的泪痕,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地滚动着。
他僵在原地,无法呼吸,脑子甚至无法思考。
这是怎么回事?她哭了吗?她真的……哭了?
疼痛,像一圈圈粗麻绳,捆绑他、撕扯他,他颤着手指,几次没办法压下开关,好不容易,才打开灯。
「雨桐,妳是不是……」老天!他的嗓音发颤。「妳是不是很怕?别担心,只是打雷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他蹲下身,轻轻攫住她肩膀,温柔地安慰她。「别怕,有我在这儿。」
她看着他,眼光木然。
她吓傻了吗?
他心疼不已,让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惊慌失措,费了许久的功夫才找回镇定,扮演保护者的角色。
「只是打雷而已。」他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入自己怀里。「一下子就过去了,别怕。」
「你不要……」纤长的手指抓住他衣襟,细微的声音像猫咪呜咽。「不要丢下我,不要让我一个人。」
「我不会的。」他拍抚她。「我会在这里陪妳。」
「不要走,你不要走。」她意乱情迷地求着他。
「好,我不走,就在这里,我不走。」
听闻他的保证,她纤细的娇躯开始轻颤,他低下头,惶然察觉她竟是在哭泣。
揪着他的上衣,埋在他胸膛里,她哭得像找不到亲人的孩子,哭得让他一颗心都要碎成片片。
「打雷了,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妈妈不要我,爸爸也不要我,没有人……要我。」她伤心地哽咽。
记忆,在这一刻混淆了,她忘记自己已经是个结过婚的女人,还以为自己是九岁那年,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雨桐!」温彻惊骇,没想到怀中心爱的女人,原来一直困在这样的迷宫里。
「彻,彻……」她忽然扬起泪颜,迷惘地,哀伤地瞅着他。「我是不是不值得人爱?为什么每个人都不要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妳听我说,雨桐……」他试图安慰她,她却听不下去,独自挣扎于绝望的深渊。
「爸爸说,不会有人爱我的,就算有人要我,也只是想要我的钱。他说得很对,他们只是想要我的钱,我没钱的时候,他们就都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