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凌书岳轻笑了声,眼中闪着光芒,「你师父可是大名在外,谁人不识,连我这无名小卒早在十年前就见过他了!」
虽然听得出凌书岳话中并无晚辈应有的敬意,但这些日子以来,君蝶影深知凌书岳的桀骜不驯,能让他打心眼佩服尊敬的人可能还没出世吧,因此君蝶影并不在意他的语气。
「喔,这么说来,你跟我们家还挺有渊源的,呵……还真是有缘。」君蝶影开心地笑了笑,看样子凌书岳是不会介意他那太出名的师门,他早猜得出这世上大概没什么显赫名头能令凌书岳动容的。
「嗯,是有缘……」凌书岳轻声重复着君蝶影的话语,眼中却闪出几许凛冽的寒芒,可惜君蝶影走在前头,否则他该听得出这句话另有深意。
这一天君蝶影与凌书岳赶了一程,特意在城镇中落脚,因为已经到淮阳地界了,明天两人即将分手各办各事去,所以君蝶影提议好好吃饭。
因为到得晚了些,客栈只剩下一间房,好在他们并不介意共挤一晚,反正君蝶影还想与凌书岳秉烛长谈呢,虽然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别离总让人有些伤感。
「这么说来,你是『偃都城』中最小的弟子了……那大概也是轩辕城主最钟爱的徒弟吧?」凌书岳在用膳时有意无意的问着。
「嗯,师兄们都大我许多,我算是特例吧,呵……」想到小时候师兄们常被他『玩『得哭笑不得,君蝶影不禁轻笑出声,「师父嘛,他对师兄们也很好,或许是我年纪最小,所以有时候会对我宽容些吧!」
「……那你觉得你师父如何呢?我是指你对他的感觉。」凌书岳进一步问着。
「师父就师父啊!」君蝶影有些奇怪凌书岳为何问这个问题。
「你……把他当作爹吗?」凌书岳凝望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问道,而心中浮现的是一张融合着威严与慈爱的面孔。
「这个嘛……」君蝶影歪着头想着,他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小就没爹没娘的,他也不知道对爹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像他对师父那般吗?
「我不知道叶,师父他老人家养我育我,他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了。」眼珠子一转,君蝶影斜瞄了凌书岳一眼。
「书岳,你好像有些不对劲耶?怎么这几天常闷闷的,又老问我些怪问题。」君蝶影已手撑颚看着有些出神的凌书岳。
「有吗?相聚的时间无多,只是想多了解你罢了!」凌书岳凝视着君蝶影如星般的双眸,语含深意的答着,没错,时间的确不多了……
「是喔,身家调查得这么清楚,只差没问生辰八字……现在你知道我的窝啦,倒是你,还不快快报上!」君蝶影装作凶狠模样的问着,只是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做不出半点凶样。
「我吗?……游荡惯了,安稳的生活不属于我。」凌书岳淡淡的带过这话题,若是在两天前,或许他会透露多一些,如今……
为了替对方践行,晚饭时两人边聊边喝了些酒,此刻君蝶影已是不胜酒力的醉倒在床榻上,两颊泛着瑰红,如瀑般的长发更是放肆的垂散着。
凌书岳倚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熟睡得君蝶影,目光是那样的深邃,那般的悠长,直似要把眼前的人影烙在脑海中,然而大理石般的漠然脸庞却令人猜不出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缓缓的,凌书岳伸指轻缠着君蝶影散落枕边的秀发,绕在指头简把玩着,举至鼻前轻嗅着淡淡的发香,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唇。
凝视着君蝶影如孩童般天真的睡颜,凌书岳的眼神是那般的炙热浓烈,面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起来,似爱似怜,又却带着些复杂难解。
「为什么会是你……」不该相识的,根本就不该相遇……老天真爱开玩笑啊,凌书岳如不胜烦忧的闭上了眼。
这是注定的吗?让我遇上这样的你……然而满腔的怨却不可能因你而消散,满心的恨也不会因你而退逝,我眼前的路依旧是一片血色,而你却在这条血途之上……
既然无法避开……那就该趁现在还没伤到你的时候,趁还没让你感到心痛与悲哀的时候,在你洁白的羽翼尚未染上血污前……就此放手……
是的,是该就此放手……凌书岳张开了眼睛,面上的神情又恢复如昔,仿佛适才呢喃低语的人并不是他,大手缓缓的滑向君蝶影粉嫩纤细的颈际,像似好玩般的伸掌覆住了君蝶影的咽喉,慢慢的收拢着五指。
看着君蝶影因气息不顺而皱起的双眉,凌书岳却没有放手的意思,仍是逐步的加重力道,而注视的目光也随着散漫开来,进入另一个虚无的空间。
君蝶影在梦之际,忽然觉得呼吸困难,本能的伸手想扳开颈间的束缚,然而却是徒劳无功的挣扎,朦胧的睁开了双眼,视线却已是一片模糊,张嘴想喊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种如溺水般的窒息压迫感,让君蝶影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晕晕沉沉的,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愈来愈暗淡,愈来愈模糊,终于彻底的失去意识,跌入无尽的黑暗中。
直到君蝶影晕了过去,凌书岳才松开了紧箍着的手指,就这么静默的望着君蝶影逐渐失去血色的脸庞,迷蒙的目光依旧没有焦点。
突然间凌书岳凑上唇去,贴着君蝶影微凉的双唇渡了口真气,接着双手在君蝶影胸前重穴飞快拍打着,反复了几次,才见君蝶影呛咳了一下,胸膛也开始急剧的上下起伏。
我这是做什么?不是已经决定结束了的,怎么……凌书岳恋恋不舍般的伸指滑过那恢复血色的双唇……现在留下他,以后只会让他伤的更深,让自己更难以……自拔……
「……该那你怎么办呢……」语声呢喃,像似梦幻般的口吻,而以往凌厉的眼神此刻也变得那般虚渺不真切。
桌上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的照着一室诡异的气氛,同时也映着凌书岳那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神色。夜,却更沉了。
第四章 风雨
「贤侄一路辛苦了!」『流金楼』中,一名儒衫老者与一名蓝衫青年人正含笑招呼着远道而来的君蝶影,老者正是『流金楼』的楼主成渊。
「楼主您客气了,师父他老人家要弟子代他向您问候声,另外让弟子留在这儿听候您教诲。」君蝶影尔雅地措辞应对着,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收拾起顽皮心性,正经的扮演他该扮演的角色。
今天一早醒来,君蝶影只觉得脑袋瓜像是打着闷雷,又一阵没一阵的抽痛着,不禁让他叹了口气,自己的酒量还不是普通的差,记得昨晚几乎没喝几杯酒倒了,看样子是该找个机会好好练练。
而房间内只剩他一人,凌书岳已然不见踪迹,只留下桌上有着淡淡的指迹:「有缘定当会见,见却不如不见。」
低语念着这狂逸的字迹,君蝶影却摸不明白句中的意思,为何见却不如不见,君蝶影不由得偷笑出声,心里想着像凌书岳那般洒脱的人物该不是怕尝离别苦才留书逃走吧?
君蝶影隐约记得昨夜似乎作了噩梦,大概是梦到小时候溺水的那件事,让他难过得透不过气,颈间的红痕大概是自己伸手抓的吧!也不知是否因此搞得不安稳,让他的宿醉症状到中午才解除,所以也就迟至傍晚才到『流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