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仓皇的放开了双手,慌张的在衣衫上擦着,可是擦不掉,怎么都擦不掉满手的血……白衣男子却在血海中笑了……模糊的面容笑的是那般苍凉……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要这样看我……不要用那样的眼神……
「蝶影……蝶影?」随着呼唤声,君蝶影茫然的张开了眼睛,像似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目光呆滞着没有反应。
「叠影!醒了吗?」轻推着君蝶影的肩膀,萧玉林拿起湿润的毛巾擦拭着他面上的涔涔冷汗,神情满是担心。
慢慢地,茫然的眼神有了焦点,凝聚在萧玉麟的面上,蠕动着嘴唇,君蝶影稍显困难的组织着词句。
「……萧……?这里是……我房间?」
「嗯。」点头答应着,萧玉麟随手换上了条湿巾敷在君蝶影带着不正常红潮的脸上,「总算是醒了,你可把大伙都急坏了,尤其是轩辕城主,这三天来几乎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我……怎么了?」脑袋仍是迷迷糊糊的难以运作,萧玉麟的话声虽然进了耳,君蝶影却依旧连接不起前因后果。
「染了风寒再加上右肩伤势的恶化,引起了高烧。」萧玉麟缓缓解释着,语声带着些许愁意,望着君蝶影的眼光是那般的爱怜。
「还记得吗?那天在崖上,当……他坠崖时,你突然倒了下去,就这样发着高烧整整昏迷了三天,连齐大夫都没把握……这次真的很险。」一想到那时危殆的情形,萧玉麟整个心口都仿佛被揪了起来。
「觉得怎样?伤口疼吗?你现在还有点烧……有想要吃点什么吗?」柔声问着,尽管人是醒了,萧玉麟知道君蝶影离着痊愈还有好一段日子,毕竟这一次的折磨不小,再加上君蝶影此时的身子又不比平常。
「还好……」君蝶影虚弱的露出个浅笑,甩不去的沉重感,宛如被人肢解般,动不了身体的任一部位,然而在这神昏智眩,疲累乏力的此刻,重新占据脑海的,仍是那在风中翻飞的白衣,那微抿的唇,那带着寒意的瞳眸……
身上的伤好医,萧玉麟担心的是心伤无药……自君蝶影归来,总是事端不断,怀疑、猜忌、责罚、设陷,在在都使那晶亮的眸子生灰。
尽管君蝶影还是如常般笑着,即使被当作弃子般的诱饵,依旧没有半句怨言,没有一丝怒意,但他看得到那双黑眸中偶然不经意流露的悲意与苦涩。
还有……「他」是否也在君蝶影心上划下了另一道伤口,那带着鬼面的白影……他看得出君蝶影与他之间有着某种联系,要不,「他」不会来,要不,「他」不会顾着君蝶影而缓下了手中利剑……
那君蝶影呢?君蝶影对「他」又是如何?萧玉麟不敢想……鬼面人坠下山崖的一刻,君蝶影这般凑巧的倒在自己怀中,这难道意味着……萧玉麟不敢问……
「好好休息吧……多睡会儿,你需要的,我待会儿再来看你。」怕眼神泄漏出自己心绪的起伏,萧玉麟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未曾走远,萧玉麟只是背倚着门外的石柱,眼神迷蒙的遥望着天边明月……蝶影……对你的感情,你懂吗?你会接受吗?这份此生唯一的爱恋……
烛影轻摇,又是个宁静的月夜……
君蝶影倚着桌畔,凝望着昏黄的烛火,似是烛火中有着他想要的答案……三天了,离他苏醒过来过了三天,虽然身子仍是虚的很,却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三天来,寰宇双奇仍继续派人搜索着崖下,生见人死见尸,这是两人多年来累计的经验,绝不托大断言,另外对君蝶影的「关心」也从不间断。
「蝶影……」萧玉麟闷闷地开了口,这些天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君蝶影,然而君蝶影却出奇的安静,安静到像似他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还要问什么枫潭吗?」收回了目光,君蝶影有些怜悯的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萧玉麟,他知道这些天师父与萧玉麟问他的这些话全是双奇交代的。
「我真的不明白……人都已经死了,他们还想做什么?」淡淡的语声,少了平日生动的语调,也少了些生气,或许,是遗失了些什么没收回……
「蝶影,你还在怪我吗?」萧玉麟担心的凝视着君蝶影那显得晦涩的双眸,忍不住伸手轻握住那微凉的双手。
「怪你?为什么要怪你……」没有闪躲,君蝶影任由萧玉麟握着自己的手,语声飘忽的像似在自言自语。
「因为……我们用计算计了他,因为我故意把你也拖下水,让他以为你是我们这种人,你不是很在意吗?」沉痛的说出心底的话,这些天君蝶影魂不守舍的模样,萧玉麟全看在眼里,他再钝,也看得出是为了什么,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
「那又怎样?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反倒是我让你们担心了。」收回散漫的眼神,君蝶影给了萧玉麟一个甜美的笑容,但看在萧玉麟眼中却那般令他心疼……我做错了吗?
「蝶影!你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是邪道上的人物啊,想想他手上染的血,想想他剑下的亡魂,难道你忘了?那剑还饮过你师父的血,噬过许多正道之士的身躯,你怎么能这么容易的原谅他!你不要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
双手有力的抓着君蝶影的双肩,萧玉麟多希望能够当头棒喝,摇醒君蝶影,希望君蝶影只是一时被迷惑住,只是还没看清楚罢了。
「呵……」轻笑着,君蝶影慢慢的起身走向门边,抬头遥望着夜空中的一弯月眉,扬起的唇角带着淡淡的惆怅,「是这样吗?或许吧……其实你不用担心啊,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是的,都已经结束了……其实从来就没开始过不是吗?他与「他」根本什么也不是,不应该是敌人,但也谈不上是朋友,充其量只能算是人生路途上彼此相遇,走上了一段。
而这一段记忆也会终止在时间的洪流中渐渐逝去……既然两人的关系只是如此,若真的只是如此,又为何闭上眼全是他的身影,为何胸口这般闷得难受……
「蝶影!你要去哪儿?你的身子还没复原,需要休息……」看着君蝶影推门走出,萧玉麟急忙拦阻着。
「不要紧的,房里有点闷,我只是想到屋后的林子里走走,那地方二师兄知道的,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好吗?」淡柔的语声让萧玉麟不忍拂逆,只能停下脚步,目送君蝶影的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我还是不行吗?你的心中真没有我能容身的位置?难道就只有「他」,即使他已经不复存在,也依旧占据着你的心?……天呐,我竟是在跟一个幻影争……呵……萧玉麟放声狂笑着,笑声中有着掩不住的凄楚。
漫步走着,君蝶影原想去看看头陀,只是难保寰宇双奇没派人盯着,他不想连累不管事的,于是就这般漫不经心的走着。
等回过神时,才发觉不知不觉中又走上了悔悟崖……还是忘不了……君蝶影苦笑着,从没想过那片白色的身影竟在自己的心中刻划得这么深,直到此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对凌书岳竟有这一份如此灼心的思念。
「嘎!」高昂的鸣声霎时打断君蝶影紊乱的思绪,只见雪儿在他头上盘旋着,接着便俯身直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