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噘起了嘴,君蝶影又摆起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为什么?我又没错,这伤又不是我自己弄得,其实你这次也真得太多管事了,搞不好这正合爷爷的意思,等我没脚没功夫,他就再也不必担心我会逃跑了。」
「住口!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师父!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尊长。」眼见君蝶影愈说愈离谱,关逸情终忍不住出口斥责,「他纵有万般不是,你也不该这般……这般……」
双手在空中大力的挥着,尽管关逸情不悦的情绪愈来愈高,却也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虽然还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因此他话说一半便止住了声,转身就如逃开般匆忙离去,想去好好冷静的厘清思绪。
目送关逸情离去的身影,君蝶影的笑容逐渐凝结在脸上,灵动的双眼也渐渐变得呆滞。
缓缓的将视线收回在紧握的拳头上,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低不可闻的细语:「……也好……这样也好。」
窗外,有双眼正凝视着屋里人儿的一举一动,眼神即是深情又是伤痛,「……你就一定要这么伤害自己吗?……非要把自己逼上绝路才能把他遗忘?」
第十六章 最后的温柔
日升日落,月儿也会升起落下,还是相同的竹林,还是一样的月光,只是饱满的月缺了个口,竹林下的人踪已杳。
树影交错,沙沙的编织着夜曲,该是入梦时分,却有个人影在这样的夜里急速的奔驰着,只见他在一片林前停下身来,片刻后又闪身入林,这次却是小心翼翼的在林木间左拐右绕,好一些时候,林木渐疏,一栋奇特的石屋矗立在夜色里。
听在屋前平复着危急的气息,萧玉麟当然知道关逸情此刻不在屋里,深夜来此就只是凭着直觉一路找来,找个他十分不愿意见到,却又偏偏非他不可的人。
伸手自胸前取出火褶子,却迟疑着拿在手上没打着,他敢说,如果那个人在屋子里的话,早就应该发现他在外面了,至今无声无息,摆明了不愿搭理自己,点上火搞不好会惹他不快,苦笑的扯了扯唇,没想到他萧玉麟也会有求于他的一天。
一踏入屋内,视线就马上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但萧玉麟却敏感的察觉到屋内的确有人,不是因为浅浅的呼吸声,而是那一室关不住的寒……放下了一半的心,却也同时又绷紧了身躯,毕竟他们怎么也称不上朋友,面对着被称作魔的男人,他的心跳总是不由自主地急剧起来。
「你果然在这儿……有事想与你谈谈。」漆黑的空间仍是一片寂静,只有萧玉麟的声音独自回荡着。
「是关于蝶影的……」刻意加重了语气,萧玉麟很知道这名字对这男人的影响。
「他已经跟我没关系了,你在场应该听得很清楚。」果不其然,冷冰冰的声音终于从漆黑中传出,依旧那般无情那般默然。
「没关系?……那你还在这儿耽搁做什么?」萧玉麟早料到凌书岳不会就这么离开,虽然对他谈不上了解,但萧玉麟明白这男人不是个轻易就放弃的家伙,如果是,今天的情况便不会是这般乱。
「不关你的事。」冷声拒绝着,凌书岳显然不想解释他在这儿出现的原因。
「蝶影的情况不太好,」懒得再跟凌书岳争论,萧玉麟只管自顾自的说下去,他就不信说完了凌书岳还能这般漠不关心,「那天捱的掌伤他一直瞒着没治,关前辈说已经阻碍到血脉运行了,再不治不但功夫废了,人恐怕也会有瘫痪之虞。」
说到这,萧玉麟停了停,想听听凌书岳有何反应,哪知漆黑中仍是一片沉默,就像是早知道萧玉麟还有下文未说。
「关前辈会这样说当然表示还有治愈的方法。」萧玉麟只能无奈的继续往下解释,谁叫他是来求人的,更何况他也没太多时间可以跟这家伙耗下去。
「需要两位内力修为颇深的人同时帮蝶影化开积郁的伤势,打通凝滞的血脉,原本双奇两位老前辈就足以胜任的,可是……君老前辈对蝶影这样的行为恨不能谅解,而蝶影不知道为什么使着性子,不肯向君老前辈认错赔礼,两个人就这么杠上了……」
「这一拖又过了四、五天,不管莫老前辈跟关前辈怎么劝,君老前辈都不为所动……蝶影也是,我从来不知道看来温文的他居然倔起来会这般拗。」轻叹了声,萧玉麟愈说语气愈沉重。
「大家也都心里有数,再拖下去只怕不乐观……蝶影这些日子以来原本一直很难好眠,最近这两三天睡着的时间确是愈来愈长,就算睡着也是一副十分疲累的样子,所以……」
「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我来找你,另外……莫前辈她也同意了……同意说只要蝶影愿意,这次就让他同你一起走,君老前辈那她会挡着,只要蝶影过得好就够了……」双眼炯炯的盯着刚才声音的来源,萧玉麟相信凌书岳再冷也该会为这条件心动。
沉默,仍是此时唯一的语言,萧玉麟忍不住又紧张的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就怕凌书岳的答案是个不字,虽然他该有十足地把握……可是他却感到有些迷惘,想不懂都已经这样让步了,凌书岳还有什么好考虑的?难不成真如之前所说的……已经与他无关了吗?
他不相信,两人间扯不清的牵绊是他亲眼所见的,他绝不信凌书岳能这么轻易的就撇清,能的话早就放了不是?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萧玉麟的信心也开始一点一滴的动摇,终于在他忍不住要再开口询问时,冷冰冰的声音又自黑暗中响起。
「他知道你们来找我?」没说名字,萧玉麟也知道凌书岳指的是谁,能让凌书岳在乎的也只有他……摇了摇头,却想起黑暗中的凌书岳看不见他的表示。
「不知道,我们没把找你的打算跟他说,我不确定真的能找到你。」其实萧玉麟心底明白这理由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没人有勇气在君蝶影的笑容前再提起凌书岳这三字,谁也不想见到那令人为之心碎的黯然神情,即使那神情依旧带着笑。
「这……很重要吗?」犹疑的问着,萧玉麟猜不出这句答案对凌书岳作决定的影响,他还在意君蝶影那天绝情的言词?还是气他吻了自己?真要君蝶影开口,他才肯去吗?萧玉麟开始在想该怎么为君蝶影那天的行为作解释。
「不,不重要。」沉寂了会儿,幽冷得语声才又突兀的响起,「有个条件……我不想让他见到我,用什么方法你们自己想吧!」
啊?这是哪门子的条件?萧玉麟不禁怀疑自己真地听错了,这难得的机会,他竟不想让蝶影见到他?错愕的情绪让萧玉麟一时答不上话。
「有这么难吗?」这回轮到凌书岳不耐烦地再问了一次。
「不,当然不会……我只是奇怪你问什么不……」
「做得到就走。」急促的打断萧玉麟的话语,话刚出口,萧玉麟就感到一个人影风般的掠过自己身旁向林子飘去。
随着语声,萧玉麟急忙赶上身前飘忽的白影,心头却仍无法释怀凌书岳适才的要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带着凌书岳迂回的绕进偃都城里,不用说当然是为了避开君霁的耳目,这事本就只有莫如茵答应,若让君霁知道他们居然找上了凌书岳,恐怕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