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瞪我,」仿佛瞧读出君蝶影眼中的意味,凌书岳绕富趣味的瞅着他说,「你有的是机会,我随时候教,不过依你目前的程度……我大概是有的等了。」
一语中的,君蝶影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偏过头去不看凌书岳满脸促挟的神色,被一片炫目的光芒吸引了目光,坡上有某样东西正被朝阳照得发亮。
「她葬在那儿吧!」发现君蝶影目光凝聚,凌书岳淡淡解释着,毕竟那时年纪尚小,他也只记得易天宇将她葬在这坡上,只因这里看的着最美的「枫潭」。
站起身,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是地面上嵌着一块紫晶。好特别的墓碑,竟是平躺在绿草中,要不是有阳光照着还真不容易发现。
微蹙着眉,碑一入眼,凌书岳就有种熟悉感,这紫晶……不禁转眼望向君蝶影耳上的晶坠。
君蝶影则是在墓前缓缓得蹲下身,逐字念着碑上刻画得字迹……
『纷雪飘柔枫飞宇』
『花雨逸情舞蝶影』
前阙笔势苍劲,字字狂舞如飞,后阙则是娟秀的瘦金体,奇特的是碑上并无落款,然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随着语声映入君蝶影眼帘时,却令他心头一震,下意识的举起手抚向戴在耳上的晶坠--舞……蝶……影……
「怎么……会……」怔忡的缓缓站起身,君蝶影愣愣的看着手上解下的叶形晶坠--舞蝶影--不但语词相同,连字迹也……这是怎么回事?「书岳,这是……易前辈的字迹吗?」
摇了摇头,印象中甚少见易天宇写字书词,所以凌书岳也无法辨认。不再多说什么,弯下身在晶碑旁的草丛中摸索着,隐约的,他已感觉到事情的不单纯,而他所能做得也只有帮君蝶影弄清楚这谜团。
「嘎——」的一声,整块晶碑随声直立而起,原来的位置竟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凌书岳一把拉过仍陷在惊愕情绪中的君蝶影,随即揽着他纵身跳下。
凭着记忆中的位置,凌书岳向四面陡壁寻石以供踏脚换气,当他足尖点着第一块石时,头顶上的晶碑又倏的归位合拢,连续踏了几处后,两人已冉冉下降了数十丈。
踏上最后一块石时,原本漆黑的洞中霎时燃起几许幽弱的烛光,虽然不足以照亮洞里的一切,但至少在昏暗的烛光中依稀可视……好精巧的布置。
来不及赞叹出声,君蝶影就被身前直逼而来的寒气冻得直打哆嗦,定眼瞧去,原来在这不大的穴中横放着一方泛着冷列寒气的巨型冰石,好像还有人躺卧其上。
不知是因为这冻人的寒气还是心中逐渐扩大的不安,君蝶影只觉得手脚冰冷,自己与这墓中人仿佛有着某种联系,想理清事情的真相,却又害怕贸然揭开的是道已愈合的伤疤。
踌躇着裹足不前,君蝶影方寸渐乱,犹在迟疑时,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包覆起他轻颤的身躯,坚定的拥着他向前走去。
无奈的苦笑着,君蝶影总奇怪为何面上老冷冰冰的凌书岳会有这么双温暖的手,总是那么适时地给予他庇护,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愈靠近冰石,石上卧着的人影也愈见清晰--竟是一个面容和君蝶影极为相似的绝色丽人,二十许的年纪,嘴角含笑,也许是被冰石寒气所覆盖的缘故,看上去仍是栩栩如生,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如此红颜已是昨日黄花。
「……」骤然看到跟自己十分相似的容颜,便是被个响雷劈中,君蝶影不由得愣在当场,原本紊乱的心绪霎时更加纷乱,杂乱不完整的记忆纷纷涌至……
那满眼的红……那温柔情暖的语声……那模糊难辨的身影……还有之前寰宇双奇曾说自己跟某人很像,他们说的是「她」吗?他们也人的她吗?她是谁……
若有所觉得望了君蝶影一眼,凌书岳探手入怀,依着易天宇生前的吩咐将装着他骨灰的小瓶以内里嵌入丽人身旁的冰石中,接着又在旁边的石壁按了按。
只见一块整齐的方石徐徐推出,中间部分已被挖空,放置着两方晶坠及一封信笺,晶坠上分别镂刻着「纷雪飘柔」、「枫飞宇」,信笺上则写着「岳拆阅」。
是师父留的!凌书岳心想,虽不认得易天宇的字迹,但只有易天宇会单叫他「岳」,说来还有段渊源,因为凌书岳一直不喜欢别人当自己是小孩,所以不愿旁人在他名前加个「小」字,即使是传武授艺的易天宇亦然。
而易天宇也从不把他当孩子看,他曾对凌书岳说:『虽然我传你功夫,可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们各论各的,你喜欢怎么叫我就怎么称呼。』故而他也不像血手驼龙那般叫他「岳儿」。
确定是易天宇的留书,也等于同时确定了晶碑上还有君蝶影晶坠上狂舞的字迹就是易天宇的,那么,另一种字迹是否就是眼前这位芳魂已渺的佳人所留?还有这两方和君蝶影手中相似的紫晶坠子……边思索着,凌书岳迅速的拆开了信笺。
迅速的看完信笺,凌书岳默伫了会儿,最后还是缓步踱向仍痴痴的望着冰上丽人的君蝶影身边,从晶坠上的「舞蝶影」三字,到见到冰石上的少妇有着和君蝶影几近相似的面容,凌书岳心中已隐隐有了个答案。
因此当他看完信笺后并不感到惊讶,只不过是证实了心中所想罢了,然而尽管面上的表情平静依旧,但从他眼中却可看得出一股怜惜与担心的情感,没错,他的确在担心这突兀的事对君蝶影造成的打击太大,担心他是否真能承受得起。
「蝶影,想起了什么吗?」柔和轻唤着,看着君蝶影有些凄迷的神色,凌书岳心里有着最深得不忍,奈何摆在眼前的事实却不容他逃避。
困惑的摇了摇头,君蝶影的语声幽幽,就像梦般不实在,「不知道……满天满地的红……很好听的声音……还有个模糊的人影在叫我,在遇到师父之前的事我只记得这些……我的模样跟她很像,对不对?她是谁?我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是没有迟疑,凌书岳还是将信交到君蝶影手中,他知道这是最快解决君蝶影所有疑惑的办法,只是解谜的同时,是否也同时刻下了另一笔难解的恩怨……
展开信笺,只见苍劲的字迹跃于纸上:
岳,见此信时,吾当已不存于世,你无需为吾之逝抱憾,只因生无欢死又何惧,吾心早已随柔入墓。吾一生快意恩仇,江湖岁月寂寥,幸得柔为妻,虽仅五载,仍感此生足矣,无怨。
唯一心悬之事,因仇家所累,生不能亲认吾子,甚憾!甚慨!吾子从柔姓君,丁亥年九月生,腰际有一淡紫印记,状似蝶舞,身怀一叶状紫晶坠,刻有舞蝶影三字。
乙酉年中秋吾曾与柔联词一阙,即穴外紫晶碑上所书,此阙词以吾两及关师兄之名入词,余一作吾子之名,故命为蝶影。你于吾逝后至偃都城中寻之,并代吾妥为照顾,只望其能勿涉武林纷杂,平安度日则幸甚。
天宇 草
好半响,君蝶影才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缓缓的放下手中信笺,神色木然的呆望着石床上的丽人,「你……是娘亲?!易……会是……我爹?!……原来……我有爹……也有娘……不是没人要的……呵……」
没有嘶吼,没有泪水,只是细不可闻得喃喃自语,不知是否由于昏暗烛火的光影,君蝶影的容颜看上去有种诡异的惨白,一旁的凌书岳一直仔细的注意着他表情的变化,就怕忽略了变成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