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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重心交由左足,步行的身影看不出踽跛,连迈步的速度都似如常无异,只有功夫有点火候的练家子才察觉得出这双腿的使劲左右不一,身处敌窝之中,赫连魑魅当然不想叫戎甄那边的眼线轻易看出自己有什么不对。

  转出圆拱外,果然一切都已恢复如昔,帘幔明黄依旧没有丝污彩,就连地上石板也干干净净地不留半点残痕,仿佛昨夜那幕骇人的血腥场景就只是噩梦里的幻境。

  没有停下脚步,赫连魑魅只是淡淡扫了眼新置的摆设,继续向前穿过了花草扶疏的方井庭园,不远处又是处雕花圆拱,圆拱尽头的房间便是戎月留予他休憩的地方。

  在平常,他很少踏入这间房,就算撇开戎剩、戎月,一个人独处时也大都是在户外的屋脊梁檐上打发,只不过他现在得好好清理这一身的狼狈,至少也得把血渍斑斑的衣衫换过一套。



  行至门前尺许,赫连魑魅缓下了脚步。双手也习惯性探向背上的双枪——暗香浮动,房里有人!他却想不出有谁会在这他不常回来的房间里等他这个行踪飘忽不定的人……

  若是守株待兔?选这儿等他未免也太迂了点。

  摒息推开单扇门扉,却没料到不用再细找,答案赫然就在眼前,一双盈满惊慌的美眸毫无掩蔽地对上了视线,饶是不常展现情绪于脸上的赫连魑魅这次也不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血胧!

  「……可以……先关上门吗?」

  怯生生的神色,虚飘的语气,眼前这女人的举止已完全颠覆了赫连魑魅脑海里对她的印象,虽然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的手指头都数得完,但记忆里她是个极为自主及自负的人物,即使是在她爱慕的主子戎剩面前,所表现出的也仅是敬畏,毫无卑惧。可此刻她显于外的神态却似猎场小鹿般,充满了害怕与不安,惊惶失措地就像是已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依言带上门扉,赫连魑魅却没移开半分对望的目光,仍保持着随时可以制敌于先的高度戒备,戎剩那句玫瑰多刺的形容他没忘记,而这女人对自己的那股莫名恨意他也记得很清楚。



  背倚着门,抱臂屈起右膝虚抵着门槛休息,赫连魑魅依旧静默地不发一语,对血胧的来意并非没有好奇,只是他确信再等会儿就会有人主动开口告诉他答案了,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费心思去想该问什么。张口欲言,唇启又止,血胧犹豫地向门前的那抹玄影望望,也许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也或许是事情太难以启齿,看得出她很希望由对方先开启这话局,奈何等了许久那双琉璃般的琥珀色淡眸里依然冰冷冷地没有一丝波澜,就连神情也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淡漠。

  没赶人的意图,却也看不出有想听她诉说的意思,被视若无睹般的尴尬叫血胧窘迫地直绞着手指头,最后终于屈服在无声的压力下巍巍颤颤地开了口。「我……我是来找你的。」

  依然面无表情,实则却是很想摇头,赫连魑魅眨了眨眼……在这房里待着不找他又是找谁?他不仅想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让一个聪颖女人的脑子突然间退了不少年纪。

  「我……我不知还有谁可以商量……所以……想来想去只有找你,有关月王的。」

  眉梢子微挑,赫连魑魅背一挺立直了身体,等了老半天总算等到点可以一窥事情全貌的线索,尤其事关戎月,只是他不明白——血胧不该是另一边的人吗!

  「昨晚的事我原想示警的,可是仓促间我找不到你人,其它人我又无法相信。」像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原本支吾的语句逐渐变得顺畅。「你知道的……我不能直接跟月王说,实际上我连想见王一面都很难,再说这种事牵连甚大,连欧阳左相都……不好说,否则摊上台面一个处理不好,结果就很可能是两军对垒生灵涂炭。」

  「……戎剩呢?」

  「剩主子?」美眸不能置信地瞪成了大圆,清亮的语声陡然高扬:「不会吧……你难道还不知道他是甄主子的独子吗?跟他说我岂不自寻死路?你该知道他容不得背叛的。」

  「……」蹙了蹙眉,赫连魑魅并不想让血胧知道自己早巳获悉戎剩与戎甄的关系,仅是淡淡地点出这些日子所见的事实:「他对月王不错。」

  「那只是做戏!」

  「你不会因为跟他……就被他骗了吧?」艰难地吞下到口的语词,像是回想起目睹的嗳昧画面,血胧有些苍白的娇靥蓦然浮上两朵红云。

  「剩主子总表现的桀惊不驯,对甄主子所为虽然谈不上忤逆,但也绝对让人明白他并非是她言听计从的棋子,甚至偶尔在朝议之类的场合还会替月王说上两句,看起来的确似乎对月王很好。」

  「但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让支持月王的大臣们掉以轻心,让人误以为他并没有甄主子的野心,可就算相处不久,剩主子的个性你也该略知二一吧!他天生就是个掠夺者,更别提他手中所握实权早能与月王分庭抗礼还渐有过之,这样的王者怎可能甘心匍伏在他人脚下?」

  是……这样吗?面对这一大篇洋洋洒洒的指控,赫连魑魅心底不无一点疑惑,然而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地没有丝起伏。屈指算算,虽然与那男人再亲密的行为都做过了,在一起的时日却没有多少,更遑论常被他搅的一头雾水什么都看不清,但即使如此,即使一点也妩法臆测他的想法,他还是不认为戎剩对戎月的态度会是虚伪的。

  那男人,太骄傲,骄傲得只喜欢看戏而不屑做戏,除非是有有趣的人或事勾起了他的玩性。好比爷,就只有在对着那位大将军时,才有那份玩戏的耐心。

  「你,不是喜欢戎剩吗?」不论血胧所言是真是假,如今最叫赫连魑魅在意的却是她骤然转变的态度,什么样的理由叫她这么轻易地叛主向敌?又是什么样的苦衷让她连心慕之人都能出卖!

  ……得不到,所以宁可毁灭?!

  若换做自己,就算那个人眼里没有自己,就算他的所作所为已是万夫所指,神人共愤,他也绝不会弃离放手,天上地下永相随,哪怕因此堕入阿鼻地狱不得超生都无妨。

  「这么明显吗?」标致的容颜浮起抹苦笑,对凝的视焦开始变得有几懒散:「我以为我藏得很好,没想到连你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

  「我爱他,爱这个目空一切,气吞山河的伟岸奇男子,即使我知道想得到他的响应是个永远不可能的神话。」坦言不讳自己的爱恋,血胧整个人都似染上了层瑰丽色彩般耀眼。「但我还是愿意为他付出我的所有,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只要能替他做点事,哪怕对他而言我始终都只是抹可有可无的影子都无所谓。」

  浓烈的情感,如烈酒般炙人,眼前一脸坚决无悔的女人才像他记忆中应有的样子,可越是这样,赫连魑魅就越无法理解她今天出现在眼前的原因,好在不用他多想,丢出谜题的人已继续解着谜。

  「觉得我言行不一充满矛盾吗?我的举动在你看来是……卖主?」像是明了自己的行为举止搭不上嘴里所讲的深情,不待眼前人提出质疑,血胧就主动提出了这点矛盾。「别追问我这么做的原因,我不想编谎言骗你,我们只就结果来论事好吗?」柔若春风般的软语,却是片面骤下决定地不做任何解释,偏又讲得如此明白叫人难再开口追问。「你放心,结果既不伤剩主子又对月王极有利的,我想做的不过是让两方失衡的势力重回从前的均衡,说到这儿,你大概还不知道舆月王相抗的势力里其实还分有派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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