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对凌彦的感情,康绍奇一整天都忐忑不安、心神不宁。
一方面,他还没有想清楚该怎么面对这段感情,再者他对乔默这个陌生人有说不出的忌惮。
这个男人居然出现在凌彦的睡梦里,显见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而自己却对他毫无所悉。
他是凌彦的亲人?还是朋友?抑或是……情人?一想到最后那个可能性,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抽痛。
应该不会吧?她还这么年轻,而且所谓的主人又管教严厉,她不该有机会交男朋友。
康绍奇不断找藉口安慰自己,不安的种子却在体内发芽茁壮。
他装得若无其事地坐在餐桌前,面对一桌丰盛的菜肴,却味同嚼蜡。
他该开口问她吗?或者就当这个姓乔的不存在?
对于他内心的起伏不定,凌彦并不知情,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吃着饭。
瞥了她一眼,康绍奇还是忍不住了。
「你……今天好吗?」一句乏善可陈的开场白,打破餐桌上的沉默。
凌彦以为他关心自己割伤的手,微笑地摇了摇头,「好多了,已经不痛了!」
和过去到处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相比,小小的划伤实在算不了什么。
「那就好。」他语气胶着,「那个……嗯……乔默……他是谁?你跟他很熟吗?」
他开始试探了。
凌彦惊愕地抬起头,持筷的手僵在半空中。
「你怎么知道乔默?」过了一会儿,她才恢复动作。
「昨天你说了半天的梦话,我无意中听见的。」康绍奇为免再次勾起她心中的恐惧,对于她做恶梦的事情不想多提,仅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他是……」她犹豫了一会儿,「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他的语气突然尖锐起来,「是朋友还是情人?」
如果单纯只是朋友,会让她如此念念不忘?甚至在梦中相会?
「情人……」凌彦的小脸登时羞得通红。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和乔默之间的关系,从小她就喜欢他,希望跟他在一起,更希望他带着自己脱离唐冀的魔掌。
他算得上是自己的情人吗?他们甚至未曾拥抱过。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抚过垂挂在胸前的贝壳。
「这是他送你的?」她的动作引发他的联想,康绍奇的目光随即落在那色彩鲜明的贝壳上。
凌彦点了点头。
从早到晚,她一直把这个贝壳挂在胸前,足见对这份礼物的珍视,遑论送礼者在她心中的份量。
康绍奇吃醋了!
「你这个朋友也太小气了,什么东西不送,居然送你一个破贝壳!」其实这个贝壳非但不破,还造型独特、色彩炫目,可浓烈的醋意却促使他口不择言地批评,「他就不能送点像样的东西吗?」
「你误会了,他是因为怕我挨打,所以才不敢送我贵重的礼物。」不希望乔默遭到误解,凌彦急忙地解释道:「他是个很厉害的神偷,什么东西都弄得到手,他不是故意要……」
看着一向逆来顺受的她居然开口为乔默说话,他心中嫉妒的火种瞬间被引燃。
康绍奇冷笑数声打断她,「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带你离开?他如果真的喜欢你,就不该把你留在那个可怕的地方吃苦受罪。」
「这……」凌彦说不出话来。
他的话让凌彦无法辩解,对于他的质疑她完全无法回答,她满心期待乔默能带着她离开唐冀,可是这个心愿一直无法实现。
餐桌上又恢复了沉默,直到用完餐两人都不曾再交谈一句,只有鼓噪的心各自为了心事而蠢动着。
第6章(1)
明白自己的心事之后,康绍奇并不好过,虽然他一如往常地生活,但是医院同仁都感觉到他明显的变化,院长的脾气似乎暴躁许多。
先是实习医师的报告被扔出会议室门口,跟着是小护士送错病历被臭骂一顿,最后连陈利玲也被波及惨遭训斥……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不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引爆。
凌彦自然也感受到康绍奇的不同,以前他有事没事还会说个几句,不像现在每天板着一张脸,活像个闷葫芦。
和其他人一样,她也在猜测他烦心的理由,却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
真正的答案只有康绍奇知道,他知道自己爱上凌彦,知道自己想留下凌彦,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甚至该不该开口表白。
他乃堂堂医界怪杰、杏林奇葩,如果求爱被拒,是多么的丢脸,尤其对方又是一个条件和他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女孩。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对女人的吸引力,然而在单纯又不懂世事的凌彦面前,他却不再那么自信。
她心中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一个连梦中都萦绕不去的男人。
凌彦会放弃乔默而选择他吗?
康绍奇一点把握也没有,个性倨傲的他放不下身段找人商量,一路钻牛角尖、暗自伤神的结果就是肝火越烧越旺、火气越来越大,就在情绪达到极不稳定的高峰时,一封来自美国的信件将他逼至爆发的临界点,彻底引爆他体内的炸弹。
「死老头、臭老头,该死的王八蛋!」
康绍奇的怒吼声有如天边的狂雷,整个院长室内外都为之震动,路经此地的同僚无不加快脚步急速通过,就怕慢了一步便给雷劈中。
众人争相走告、议论纷纷,在同仁的簇拥下,陈利玲只得硬着头皮走进院长室,事到如今或许只有她能够安抚康绍奇的情绪。
「是你?」看见了陈利玲,康绍奇勉强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却掩不住脸上的不耐,「有什么事?」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相处了这么久,陈利玲还没见过他如此生气,「再这么下去,连太平间的兄弟姊妹都要被你吓跑了!」
闷哼一声,他转头看向窗外一语不发。
「有心事就说出来,闷在肚子里只是跟自己过不去。」叹了口气,她轻声安慰道:「愿不愿意说给玲姨听?或许玲姨能够替你想想办法。」
她了解康绍奇的个性,指责他或和他硬碰硬,是绝对起不了作用的,甚至可能引发反效果,只有温柔的劝导或多或少能够从他口中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你自己看吧!」他没好气地指了指桌上被揉成一团的信纸,态度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尖锐。
陈利玲拿起桌上的信纸将之摊平,跟着飞快地读了一次,由于内容极为简短,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她已完全明白信件的意思。
「天啊!」她不禁摇头苦笑,「你父亲是想孙子想疯了?居然用这种方法逼你生小孩!」
继逼婚之后,他的父亲再次来信,要康绍奇在两年之内生下孩子,否则就要把他母亲留下来的房子,直接过户给他的后母。
她现在总算明白康绍奇大发脾气的原因。
「这个老家伙就知道给我找麻烦!」本以为弄了一张结婚证书,就可以把事情搞定,不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谋深算的父亲居然只把母亲留下来的油画,送给他做为结婚贺礼,迟迟不肯把房子过户给他,现在他总算明白,房子是逼迫他为康家留后的最后武器,这张王牌自然要牢牢掌握,不能太快脱手。
「事到如今你只好认了!」陈利玲摊了摊手。
「认了?」康绍奇冷笑,「什么叫作认了?」
「就是认真找个结婚对象,乖乖听话生个孩子,伪装是撑不了太久的!」医院上下只有陈利玲知道他假结婚的事实,她一直不赞成采取这种方式,「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对彦彦来说很不公平,你就正经地找个好女人,至于彦彦可以暂时住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