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啊!名利!”慈政困倦之极,合上眼睛昏睡过去……
“镗~~镗~~”外头街上的梆子声把慈政惊醒了。慈政睡觉很浅,这些天来,要时时刻刻警惕身边的动静儿。慈政挪了挪身子,看屋角还有光,就慢慢支撑着坐起来。
窗边的桌子上燃着一根蜡烛,烛火调得很暗,像是怕扰了他睡觉,刚刚能照亮桌子左右的地方。桌上爬睡着一个人,烛台旁边摆了一碗粥。是那个叫段隆的。慈政起身的声音把他给弄醒了。揉揉眼睛,过到床边来把慈政扶起身。
“进来看你睡了便没有吵醒你。寻思等你醒了再给你吃,不知不觉后来就睡着了。”段隆把被子角儿掖在慈政的胳膊下。动作很熟练,也很自然,慈政不禁想这个段隆究竟平常都学些什么?竟然如此细心照顾他,说他他也不动怒,好像自己要杀他这件事情不曾存在过一样,言语上的挑衅他也不回。
眼神儿倒是挺平静的。慈政看着段隆想,不过心里面还是有城府啊。哼哼,慈政玩味地盯着段隆的表情。
“粥凉了,我去热一下。”段隆起身拿碗,却被慈政阻止了。
“不喜欢喝热的,就这么着吧。”
段隆把碗拿过去,看慈政喝了一口后皱了皱眉便解释道:“璃俞说清粥比较好,但怕你觉得难喝,所以放了糖。”
“你当我是女人吗?”慈政哼了一声儿,将就喝了粥又躺下闭上眼睛。没有开门的声音,他知道段隆还守在屋子里,觉得段隆和以往遇到的人很是不一样,心里装了太多,却又不说,套也套不出,骂也骂不来,看似柔弱,骨子里面却硬的很。想着想着就又昏昏睡去。
一觉到天明。
这些天程家班的人都挺奇怪,程璃俞病了,在程老爷子的院子养伤。出出进进程老爷子那院子的人就段隆一个,剩下谁也不让进,连店小二都不行。大家问段隆那程璃俞得了什么病,段隆也不说,摇摇头,露个苦笑。于是班子里面的谣言又开始悄悄传递起来。
“他被某个好男色的老爷包养了!不,也许是和某个老爷春风共度一夜,那要紧的地方伤了……”程璃俞一边喝茶一边看慈政运功驱毒一边跟段隆抱怨。“段隆,你给我的麻烦好啊,真好听!”
“璃俞,我……”段隆脸绿了,这些天程璃俞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所以常常和他说话,也不管慈政就在旁边,当慈政不存在一样跟他学那些班子里的谣言。
“我当时急着去拿药,所以没有编个理由堵大家的嘴。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了。”段隆上前拍拍程璃俞的肩,“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闹脾气。”段隆想到小时候的程璃俞就笑了起来。那个时候程璃俞的脸色总是臭臭的,喜欢拿话挤兑别人。
“哼,我不闹脾气了。我到师父的屋子里面吃晚饭。反正明天就是半个月了,他也不需要我看顾那么多。我病好了!”程璃俞把茶碗一放,甩袖出得门去
“你和他,师兄师弟,好的很啊。”慈政看程璃俞出去就晒笑段隆。段隆平日的情绪不怎么明显,但是面对程璃俞的时候,总是流露出一股宠溺的态度。
他们,是那种关系么?慈政有揣测的欲望。好男色,自古有之,龙阳之泪、短袖分桃。戏班的花旦,宫廷的太监,官家富户里的小公子……都是好男色的人追逐的对象。能走动后在院子里听墙外人的耳语,知道那程璃俞是京城最知名的花旦之一。不上妆的时候,模样也是清秀得很,若是上妆,定有那倾城倾国的颜色。
“不要乱讲。我师弟是太红而招嫉,那些人得不到便传得风风雨雨。”段隆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怒气。璃俞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璃俞应该得到幸福,那武功不是假学的,那书也不是白读的,若人生还是没有一点起色,这些年来的努力算什么?如自己,如璃俞,难道这样的人就注定要继续这样的生活?
“你为他生气了。而且没有否认你自己是那样的人。”慈政嘿嘿一笑,抓了段隆的语病。段隆这个人咋看下没有什么弱点,其实那平静面具下的东西多了去了。以后的生活很好玩啊。慈政越想越有意思。
“你该吃饭了!”段隆又恢复平常的表情。“总一直躲在院子里面也不是回事儿,我要想想你以后在这里怎么养伤。”前几天这个叫慈政的人跟程老爷子说他功力恢复需要一年的时间,他不方便在此期间回去,想留在程家班。程老爷子思量半晌决定安排这事情。
“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程璃俞就这么嘲笑段隆。段隆想想也只能这样,如果就此无事倒还不错,一切都会风平浪静了。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才成。
前几天程老爷子叫了他和程璃俞过去。进去后,程老爷子把门关上问他们,程璃俞看来是会武功的了,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情?
程璃俞嘴角抽动,扑通给程老爷子跪下,一言不发。
段隆也给程老爷子跪下了,然后磕头,拼命的磕,十分用力,一下子血就出来了。程老爷子一看就慌了。
“怎么着,你别磕了。怎么回事情,你给我停下来。我说话你都不听了么?璃俞,你赶紧给我拉着他。”程老爷子赶紧喊。
“师父,璃俞的事情我都知道,早就知道,但是我不能说,师父您也别问成吗?”段隆跪得挺直,也不擦血,那额头上的血就顺着往下流。
“师兄!”程璃俞开口了,他看段隆这样子跟威胁程老爷子差不多啊!
“……段隆,璃俞。既然你们瞒着我就有你们的道理,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过段隆你这种手段只许给我使用这一次,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记好了!”程老爷子生气了,不过也有些高兴。他气段隆在这个问题上死心眼儿,自己就那么不通情理非要他血溅于地才肯通融吗?他喜的是段隆和程璃俞没有想先前看得那么坏,反而很好,非常的好,如性命之交。想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才生分的,璃俞那个孩子城府也很深,别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段隆呢,好像大家都知道他想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发现那似乎不是真实的段隆。
“行了,都下去吧。”程老爷子挥挥手,“璃俞你一会儿找药,给段隆包扎一下伤。”
“是,师父。”程璃俞拉着段隆起来,出了程老爷子的屋子。
“你这是干什么,要我感激你,五体投地是吗?”程璃俞刚走到程老爷子听不到的地方就冷冷的说。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流血是怎么个滋味儿,我给你惹了麻烦,觉得对不起你,这些年我们不怎么说话,我想知道你想什么,可是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段隆用手背擦着额头的血。“我也是逐渐发现自己或许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
程璃俞捶了段隆的肩膀一下。
慈政的内功也是不错的,所以段隆在程老爷子屋子里那场表现他都听见了。他发现这个班子里的事情还真不简单。这事情就源于那两个不简单的人——程璃俞和段隆。程璃俞的武功路数他猜不透,开始每天都来他的屋子给他吃药,看他运功驱毒,不时和段隆聊些事情,从言语上来看,两个人很久没有说话了,而且程璃俞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揶揄段隆,段隆唯一的就是笑,好像一个长辈纵容自己的小孩。程璃俞过了半个月就不怎么过来了,都是把药给段隆,让段隆看着他吃下去。段隆就每天陪在他的屋子里面,看他吃药,照顾他起居,他在浴桶里运功后浑身失力,段隆就费力把他扶到床上,给他擦干净身子,盖上被,守着他睡。估摸他睡着了,才自己躺在床边的地上那个搭的简易的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