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滴啊滴,李显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缓和。
知道这次即便装可怜也没有了用处,正在想着要是使出类似“我要糖果,我也要玩具”的耍赖的手段不知道是不是有效时,却见李显摆着手道:“停,只有这件事,你撒娇耍赖也不行,童叟无欺,决不讨价还价。”
“哼,我知道了。” 李忻恬恨恨的踢着地。什么童叟无欺,分明是还把他当小孩子看。只要他紧紧跟着师傅,总有一天师傅会发现自己是个多么优秀的男人的。到那个时候,嘿嘿……
李显望着李忻恬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不由得又是一叹。刚刚那番话李忻恬显是没有听进去,小徒弟长大了,想要的东西,不会再轻易放手。
原本他是想让李忻恬收拾行囊,明早送走程令遐后也跟着起程。程令遐一回家,楚逸岚也就知道自己尚在人世了,必定追赶而来。不想再和他起冲突,有瓜葛,索性还是躲开的好。如今看来,真的应该带着李忻恬同行吗?
犹豫再三,还是吩咐李忻恬悄悄打点行装。
可是李显也只是个凡人,总有许多事情是他预料不倒的。
第二天程令遐上路,两个人一只狐一直送到了镇外,骏马展开四蹄远去,扬起一片飞尘,直到程令遐的身影消失在笔直的道路的那端,李显这才返回。走进院落的时候,发现院门敞开着,没有多加留意,跨进屋门的那一刻,他却呆住了。
脚边的小狐狸鸣叫着拽着他的裤脚,身后传来李忻恬磨牙的声音。
那悠悠然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人,赫然便是楚逸岚。俊郎的面容上带着熟悉的狡诈笑容,一身的明皇龙袍愈发衬托出他逼人的光华。
“总算回来了,朕等了好久了。”他端起趁着主人不在不告而取的茶杯,浅饮了一口,“一进小院,葡藤满架,茶是今春新摘的龙井,阿显你过得很惬意嘛。”
抱起狐狸,李显快步像里屋走去,经过楚逸岚身边的时候,一言未发。
这种忧喜参半,苦涩俱全的心情,又能说些什么?三年前的我,放下你,等于放过了自己;三年后的你,还是不懂得对我放手才能放过你自己的道理吗?
寻来,只能让彼此烦恼,又何必呢?
程令遐追求酒楼老板娘的时候,曾经每日正午必去酒楼用饭,一呆就是几个时辰。和他的智商有着显著差别的楚逸岚,如今用的,却也是同样的笨法子。
既然是笨法子,自然不会有效。
市井中的一个女子尚且不为这无聊的牛皮糖战术所动,何况是抛开尘世,与海洋为伴的李显?
躲在柜台后面的李显暗暗想着,程令遐的热情追求持续了三年又两个月七天,楚逸岚的耐心又能持续多久呢?
并不是期待,他对自己说,只是好奇而已。
除了第一天之外,之后的日子里楚逸岚都是便装前来,门外不见一名随从。不过李显知道,数百御林军早就紧紧包围了他的住处和这间与住所相连的酒店,昼夜监视,防他脱逃。
真的不肯放了自己吗?李显冷笑,纵然没有了武功,只要他想走,就无人能拦,即便是坐拥天下的楚逸岚。
搬着手指数着,楚逸岚那嬉皮笑脸的耐心将将维持了七天。第七天的晚上,隐藏的侍卫现身,一排排堵在门外,换回了龙袍的楚逸岚走进屋内,一脸的威严。他说:“阿显,朕没有时间等下去了,今晚朕一定要带你回京,即便是使用武力。道歉的话,以后的日子朕再慢慢对你说吧。”
李忻恬捋起了袖子,咬牙切齿:“你敢!师傅,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李显伸出一臂拦住了他。单以武功而论,现在的李忻恬未必输给楚逸岚,可是计算上屋外的御林军的话,李忻恬的话便不再可信。何况,他也不需要自己的徒弟的保护。
“楚逸岚,王位我已经给了你,如今你已是九五之尊,天下第一人,又何必苦苦相逼于我?”
“阿显,朕知道自己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气要恨,朕都明白。事到如今,朕再巧舌如簧的说什么甜言蜜语想必你也不会再轻信。和朕走吧,朕的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这一次,楚逸岚是真心实意的。”
“我不是怀疑你的真心,也没有气你恨你。”李显晒然一笑,“和你走?然后呢?你能向宫中其他人说,从前的那个显帝其实没死吗?无非是你继续坐拥你算尽机关得来的天下,而我呢?藏身皇宫的一角,作一个没有自由的秘密情人吗?然后在你需要的时候再像颗棋子一般任你摆布?”
“你就在担心这个?朕在宫外给你建一处寓所。”
“那没什么区别。不要太贪心,占有了天下,你该知足了。”
李忻恬瞪大了眼睛看看李显,又看看楚逸岚,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什么爱情?什么真心?原来师傅竟和楚逸岚……
如果不是听到李显在坚决的拒绝对方,他一定会抓狂的叫起来。可是眼前的凝重感却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李显偏转头,躲避着楚逸岚眼中闪烁的不舍。自己变得无情了,而他却变得多情了,;自己用三年的时间去忘记爱情,他却用三年慢慢爱上了伤害过的人。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又会落入温柔的陷阱,做出后悔一生的决定。
“朕绝不再放你离开,阿显你是个惊才绝傲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朕一人才能与你匹配!”
“可是我想作的,却只是个普通人。古往今来多少英雄成白骨,是非成败转头即是空,没错,你楚逸岚的聪明才智确实不在我之下,如今更是傲视天下的天子,但是某一部分,我们太像,你把权势看的太高,我又偏偏把自由当作最重,爱情在于我俩,都只能摆在次席。没有人肯让步,就因为这样,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所以,你的一片心意我只能敬谢不敏。走吧,楚逸岚,别逼我翻脸。”
楚逸岚闻言失笑:“翻脸?阿显你现在还有可以和我对抗的力量吗?乖乖和朕走吧,真的动起手来,朕怕伤了你的宝贝徒弟。”
李显冷笑:“三年前离开你后,我去了江南,在那里无意间得到了一封信,从中发现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楚逸岚收起了嬉皮笑脸,脸色凝重起来。
“信是你写给我大皇兄李烈的,你教他借助忽儿敕国的力量篡位,帮他制定了详尽的计划,还愿意提供唐门毒药。后来在我的婚宴上,无数大臣因而被毒死,而后忽儿敕国更因此强大了势力,侵入中原,揭起了一场战祸。而你,既是这场战乱的幕后导演者,更是唯一的受益者。原本已被我极力打压沦为阶下囚的你,趁此机会不但翻身成为了民族英雄,日后更踏上了这个帝位,对也不对?”
阴鸷的眼神笔直的射向李显:“你在威胁朕?”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是吧。这几年天下初定,人心思安,只要你能兢兢业业作个好皇帝,原本我是想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的。只是,你不该逼我,这是你自找的。”
“信呢?”
“当然不在我身边,只要你放我走,从今以后自然不会再有人看到这封信。”
楚逸岚紧紧的盯着他,似乎要用眼神在他身上穿出个洞来。时间在对视中凝滞了,过了好一会,楚逸岚终于咬咬牙,道:“好,朕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