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罗处望向班杰罗公爵,后者点点头,开口。
「既然奥罗根有打过来的可能,我们就必须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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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几天,沼泽终于出现在都蓝与斐的眼前,照着羊皮地图上的指示,他们已经进入了雪原。
天气,也越来越冷。
穿过平原上浓密的森林,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整片的白桦树林。
有见过成群的白桦树吗?
随着风摇曳的白桦树,忧愁、清新而美丽,就像森林中的美人。
然而,眼前的白桦却改写了这样诗意的景象。
挺立的白桦树,叶早已落尽,雪白的树身颤动着风刻下的纹路。
纵使如此,仍然蕴酿着一种孤凉的美。
不是夏初吗??
斐凝望着这片迷离的雪白色,对这样充满冬天味道的景象感到不可思议。
再往前去,进入了白桦树林,天色,也渐渐的暗了。
都蓝升起营火。
自从进入了雪原之后,小动物的行迹就开始减少,这两天更是完全没有收获。
堂堂两个帝国至高无上的王,也只得空着肚子望着营火发傻。
──其实,正确说来只有一个是对着营火发傻。
另一个则是专注的看着发傻的那一个,同样的,发傻的表情。
似乎有一点不满意两人现在的距离。
一阵细微的声响引起了都蓝的注意,斐也同时从发傻的状态中恢复,向着都蓝望了一眼。
都蓝摇摇头,斐转头望向草丛。
两人注视着草丛半晌,一阵晰晰苏苏的声音之后,〝牠〞出现了。──一只吃得肥嘟嘟的草原鼠,一张呆呆的脸露出草丛。
两人瞪大着眼诧异的望着这份不请自来的晚餐。
虽然暴露在两人饥肠辘辘的盯视,后者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大剌剌的行进着,东边摸一下,西边嗅一下。
都蓝首先动了一下,草原鼠停了下来,转头歪着脑袋看了都蓝一眼。
没理他,继续前进。
走了两步,草原鼠找到了牠中意的点心,停下来伸出手捧着小果子,毫不客气地在两个人面前大啖起来,旁若无人的模样简直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不知死活。
斐瞬时间扑了过去。
几乎同时,都蓝也闪电般的出手。
两个人一心只求一擒到手,空荡荡的肠胃占满所有思绪,这一扑,都使尽了全力。
怎么也没料到两人一般的心思,闪躲不及,都蓝和斐就这样狠撞在一起。
痛…
斐摸着头正想开骂,却发现草原鼠睁着一双大眼,在距离他头顶不过几呎远的位置观望着,手里兀自紧紧的攫着那颗红艳艳的果子。
都蓝摀着胸口,一口气差点岔不开,注意到斐的视线,一瞥眼又见到了这个小兔崽子。
草原鼠愣愣的看着斐与都蓝,在两个平日不怒自威的王上注视下,他似乎略为感受到了一点不怀好意的气氛。
拋下手中的果子,牠转身就逃。
别跑!!
都蓝和斐同时跳起,这已经超过了肚子饿这件事的范围,成了意气之争。
一阵东奔西窜兵荒马乱。
在这儿!斐一个伸手,想不到非但给牠溜了过去,还不小心给营火烫了一下。
斐旋身还想追,手却给都蓝一把抓住。
做什么!?
斐转身,正巧对上都蓝的眼光,直觉的,想抽手。
「别追了。」都蓝拉住斐的手皱眉。
斐看了给都蓝握着的手一眼。
袖口的丝线给火烫得卷起,不过手看起来倒是没事。
既然没事,就不用小题大作。
但是看着都蓝握着他的手,另一手按住他的手臂半推开袖子。
斐想抽开的手却一时间没有动作。
肌肤的触感轻擦过斐的手臂,打了一个冷颤,斐感觉到自己忽然多出了一份敏感。
他应当早已经习惯了都蓝的接触,不是吗??
是他的错觉罢!
看着都蓝紧握着他的手,触碰着都蓝的体温,他总觉得,有一些不同。
那是一些从前他没有觉察过的差距,一种微妙的情绪。
一种令他想要逃避的莫名震动,就这样慢慢的盘旋在他的胸口,上升、下降、回荡,然后用一种令人无法预知的猛烈撞击着他!
于是斐抽回手。
「别…」
都蓝蹙着眉抬头,却蓦然沦陷在斐的神情里。
红色的火光闪烁着斐的金瞳,除了迷惑,究竟是什么…让他这样无法自拔?
不自觉的伸手触碰斐的脸颊。
指尖处传来轻轻的颤动,都蓝缓慢的前倾,像是害怕这脆弱的一瞬间被打破。
当温柔的呼吸最终触动了斐的感知,都蓝几乎触到斐双唇的那一刻,斐却痛苦的别过脸。
都蓝无言。
却清楚的感受到一种满溢的苦涩。
──斐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需要一个借口。
因为那一那不可能存在!
即使那震荡还没完没了的徘徊在斐的胸口,即使莫名的痛楚开始侵蚀斐。
那一那也不可能存在!
也不能存在!
极目望去,交错的白桦枝影筑造起难以想象的夜晚。
肇事的草原鼠偏偏早已不见踪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驱散了斐胸口间不被承认的闷意。
正当他打算再度转身,一个东西却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斐向前走了两步,紧盯着树林里的一方。
一抹红色的火光在一片寂静的白桦树林间闪动,隐约的昭示着两人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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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灯火,他们在林子里找到了一间小屋。
入夜后的白桦树林隐藏着化不开的黑夜,小屋里传出的火光是唯一可见的亮。
都蓝轻推开门,木门发出咿呀的声音应声而开,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个老旧的壁炉燃着温暖的火光。
两人步入屋里,环顾四周,没有半个人居住的小屋沾染着一些灰尘,燃烧的壁炉将室内的空气更形窒闷,都蓝将窗户推开,散进新鲜的空气。
斐蹲下身查看,一道浅浅的足印沿着门向着炉火踏去,一路过去,却没有出来的足迹。
没有──出来的足迹?!
斐眉一拧,站起身沿着鞋印前进,一路走到了炉火前,最后一个足印向着壁炉,然后就消失了,就像是──这个人直接走进了熊熊燃烧的壁炉里。
莫非??
斐拾起放在一旁拨弄柴火的铁杆,打算将柴火灭熄。
就在拨弄柴火的瞬间,斐感觉到有异声,紧接着脚下一空。
都蓝听到响声转身正好看到,一个箭步跃来要勾住斐,地板上的木板却又忽然抽起了几块,都蓝闪身不及跟着踩空。
危急中他想也未想就抓住了一个晃过眼前的物事,只觉得着手处温暖,抬头一看,悬在半空中的都蓝很快就发现──那是斐的脚踝。
斐在最初察觉有异的时候就立刻勾住了壁炉的一角,是以没有坠下。
正抒了一口气的同时,斐却感觉到身子瞬间一沉,都蓝竟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这下子可好,两个体格良好的大男人加起来靠着斐两手悬在壁炉上撑着,有多困难可以想见一般。
低头一望,只见脚下的洞黑黝黝的,既看不清洞里究竟有多深,更遑论知道底在哪儿。
都蓝也很快的发现两人现在的窘境。
他试图踩上洞口边缘的木板,但实在是太远了,因此只是徒劳无功。
壁炉里的热气迎面而来,对着斐的脸猛吹着,带着一股炙人的炽热感,随着脸颊的热烫,斐逐渐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
汗水一滴滴的自额角滑落,顺着已经酸麻到没有知觉的手臂慢慢的侵蚀掉斐忍耐的极限。
他很明白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