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璧人般凝神浅笑,他的指关节泛白了,心脏紧缩成一团,妒意和绝望同时淹没了他。
他看到她坐上姚立凯的白色房车,他无法克制地开车紧随在后。
☆
思薇看了专心开车的姚立凯一眼,犹豫了一下,轻轻开口说:
「立凯,我大概会去世界时报上班,我跟他们总编辑安启杨会面过。」
姚立凯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中的犹豫之色。「这很好啊!世界时报是本地有卅年历史的大报社,销路稳定可观,虽然报纸尺度稍嫌保守传统,但口碑一向不错,特别是他们的副刊一直维持着高水平的风格,你去那里一定能受到重视,发挥长才。」
「我也是这么认为,他们给我的薪资甚至比大严报高出一倍,安先生还特别安排我在财经组。他认为我这方面人际活络,路线熟,一定可以驾轻就熟,胜任愉快。我个人也蛮喜欢他们的工作环境,很有弹性也很尊重记者的自主权。」
「这很好啊!你干嘛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我不知道,或许,是对新环境一种本能的恐慌反应。毕竟,我在大严报整整五年了,从实习开始一直到现在,如今要离开,我真的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我知道,你一向念旧,你毕业后还不断回学校探望老师,从这点就可以看得出,别人只看见你独立明快的作风,却不知道你的内心世界是传统、专一而充满感情的。」
思薇感动的眼睛发热,半晌,她语音模糊的说:「没想到你把我透视得这么彻底。」
姚立凯把车子停在她家巷口,他熄了火,深深注视着她。「这些年来我一直是用『心』在跟你做朋友。」
思薇垂下眼睑,掩饰泪雾迷蒙的眼睛。「不要对我太用心,免得——换来无尽伤心。」
姚立凯苦涩地掀动唇。「你放心,我的心脏没那么脆弱,该留意的是你自己。有时候,你比小孩更脆弱,更容易受到伤害。」他思索了一下,正色说:「我们无法防患他人的怨妒、憎恼、甚至蓄意的攻击,惟有使自己坚韧一点,才能避免受到无情的打击和创痛。你知道吗?伤害自己最深的人往往是自己,别人充其量只是帮凶而已。」
思薇抬起头:
「立凯,你真是令人感动,在很多方面我都欠缺了你这种豁达适然的的胸襟。」
「这没什么,两年的留学生涯就让我磨练成自立自强的个性,未经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这都是经验换来的。」
「你让我自惭形秽。」
「别看轻自己,至少,我就没有办法适应你们新闻记者那种紧张忙碌、为抢新闻东奔西跑、晨昏颠倒的生活。更别提爬格子啦!那会要我的命。 」
「是吗?我记得你以前写信给我倒是蛮勤快的,而且写得洋洋洒洒,文情并茂。」
姚立凯窘困地笑笑。「小姐,那可是我绞尽脑汁,翻烂几大册情书大全才换来的一些成绩啊!」
「你会看情书大全?真是教人跌破眼镜!其实,你又何必如此?结他弹得那么好,倒不如改以清歌表达,我想效果一定比较好。」
「谢谢了,原来我屡战屡败,惨遭滑铁卢的原因就在于策略用错了!好,明天开始,我每天深夜拿把结他,站在你楼下对着你的阳台唱情歌。也许,不用第十次,你就会被我感动——-」
「你想得可真美,我看,在你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前,恐怕已被我的左邻右里控以妨害安宁送去警局了。」思薇消遣他,顺手推开了车门下车。
姚立凯隔着车窗对她说:
「你真是实际得令人沮丧,连半点陶醉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思薇靠近车窗对他甜甜一笑,好整以暇地轻声说:
「先生,你是搞外交的,应该明白外交本来就应该因应现实之道。否则,怎能左右逢源呢?」
「你说的有道理极了,我看你根本不必去世界时报,来咱们的外交部一定可以胜任愉快,让我们的外交政策所向披靡。」
「谢谢你的抬举,我还是很念旧的,不想抢了老朋友的饭碗。」她冲着他盈盈一笑,轻快地沿着巷道踱步回家。
姚立凯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道内,唇边轻扬着一丝微笑,清亮的眼眸里溢满感情。他发动引擎驶离,一辆银蓝色的BMW从对街窜了出来。
☆
思薇脱下身上的衬衫和长裤,她换上一件宽大的连身及腿棉衫。这件舒适的棉衫,一向被用来当作在家穿的衣服和睡衣。
她走进浴室放水,准备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突然,她听见阵阵悦耳的音乐声,那是她新装的电铃音乐装置。
她关上水笼头,纳闷着会是谁这么晚还来拜访她,希望不是隔壁那位从事美容品推销员工作的芳邻。她实在不敢恭维她那一套穷追不舍、死拉活缠的推销策略。
她在心底暗自盘算婉拒的技巧,心不在焉地打开了门,接着,她的脸色泛白了,腿像生根似地僵立在原地。
「我能进来坐坐吗?」秦羽轩沙哑的问,眼中的光芒奇异而灼热。当他的视线落到思薇那双光裸滑嫩的双腿时,思薇不安地缩了缩腿,防卫性地昂起下巴。「你——有什么事?」
「我想,让我入屋坐坐,应该不至于让你损失什么吧!」他见思薇仍一副戒备森严的表情,唇角不禁掀起一抹揶揄的笑意。「或者,你怕我?」
「谁怕你来着?」思薇愠怒地让了让身子,让他进来,看见他跟中那簇亮晶晶,含带笑意的光采时,她立即知道自己中了他的激将法。
她生气地直拉住自己的衣角,恨不得它马上变成长袍裹住两条不自在的腿。「坐吧!我这可不比你们秦家深宅大院,没有高级舒适的家具设备,一切从简,希望你不会见怪,我相信你也不会,因为你是不请自来的。」
秦羽轩好风度的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一向是入境随俗,适应力极强。」他慵懒地坐在地毯上,细细打量起居室随意舒服的摆设。一张藤制圆形小玻璃桌,没有椅子,四周散置了大小不一、稀奇可爱的抱枕和椅垫,很有艺术家浪漫率性的风味。
思薇抓住抱枕遮掩双腿,冷冷地撇撇唇。「我很清楚,你一向深谙见风转舵的哲理。」
秦羽轩绷紧着脸,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强制压抑住翻腾不已的情绪,佯作镇定,强笑道:
「在你眼中,我真的是个一无可取的人?」
「没那么糟,但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你真的那么厌恶我,小薇?」他艰涩地问,话里隐藏了太多太多的凄凉和悲哀。
思薇颤悸了一下,她抛掀嘴唇,嘲弄地反问:
「你又何必在乎我对你的观感?毕竟我们只是旧时邻居的关系。你该在意的是你那远在美国,却不知丈夫另结新欢的妻子对你作何感想。」
秦羽轩看她紧绷着小脸,一副忿恨难平的神态,不由抬起眉毛,淡淡笑问: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我的忠实与否?莫非!——-你在吃醋?」
思薇涨红了脸。「鬼才吃你的醋?你以为你是谁?我不过是替方敏芝感到不平,也为我白己感到庆幸,若非当初你的翻脸无情,今天尝这个苦果的可能就是我了。」
秦羽轩眼中的痛楚更深了,他望着她闪烁着怒火的眼睛,不禁发出一声感慨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