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清岚好像被针刺了一下,微微缩了一下紧绷的身躯,但,他仍不愿在展靖白面前示弱,只是寒著脸,沉声问道:
“看来,我们势必要动手一搏了?”
“不错!”展靖白不卑不亢的点点头,“你的雷霆掌已奈何不了我,所以,我们还是在剑招上一较高低,一了恩仇吧!”展靖白解下了肩上的那柄古剑,转身走出了大门,“我在紫雪崖上等你!”
宫清岚霍地离开了轮椅,像一头凶狠凌厉的鹰隼,飞出了两扇紫铜门。
☆ ☆ ☆
北京城,玉泉山,宁阳候府
彭襄妤一听到曲琬萝派来伺候她的丫环湘儿说狄云栖已回府,正在书斋和夫人谈话,她就像只雀跃不已的翎雁般,翩然地奔出了涵碧阁,翩然地冲进了书斋,浑然忘了淑女应有的一切仪规风范。
“云哥,你回来了,事情顺利吗?梦璞怎没跟你一道回来?”她笑靥如花的叠声问道,浑然不觉那股回荡在书斋内的低沉气氛。
直到她看到了曲琬萝眼角未干的泪渍时,她才瞿然一惊,脸上的笑容冻结了。
“怎么回事?梦璞他……”彭襄妤惊惶不安的瞅著狄云栖,一双柔荑已神经质地扭绞著罗裙的裙褶,“他被宫清岚杀死了吗?”她的声音隐隐颤抖著,夹杂著许多令人闻之不忍的挣扎与恐惧。
狄云栖沉痛莫名的摇摇头,在天人交战的煎熬下,他艰涩而低沉的开了口:
“展师兄以师尊所创的‘天山无影神剑’打败了宫清岚,废了他的武功,挑断了他的脚筋,不过,他却被宫冰雁的师父辣手仙姬暗算,中了她的独门暗器‘九幽追魂针’,并被她连发数掌的打落了紫霄崖,我和冷墨赶到时,已经太迟了……”他凄怆而悲凉地眨了一下眼眸,强忍住酸楚的泪意,“我们费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才绕到了山崖下,经过大半天的搜寻,方才黯然的发现了展师兄的古剑,和一具残缺不全的骨骸,想是被山中的野狼给……”他喉音哽咽地咬咬牙,不忍再说下去。
彭襄妤整个人仿佛呆掉了,她面无血色的立在那,宛如一尊僵硬而毫无生命力的雕像,直到曲琬萝泪眼婆娑地伸手拍著她的肩头,她才像被闪电劈到似地发出了一声悲绝的啜泣声:“他……他对我爽约,他……不守信用……”跟著双腿虚软,她在一阵金星飞舞的晕眩中,跌进了一个无边无垠,黑暗飘渺的深渊中。
当她清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已躺在涵碧阁的床榻上,映入眼帘的是曲琬萝那张美丽而写著了解、心疼的容颜。
“襄妤姊姊,这是我为你熬的安胎药,你一定得喝下去!”她端著一碗药汤,递到了彭襄妤面前。
安胎药?彭襄妤震惊地望著她,语音模糊的开口道:
“你──你是说我有了身孕?”
曲琬萝温柔的点点头,“对,你有了将近二个月的身孕了,为了孩子,为了这个你和展大哥共同孕育的骨血,无论如何,你一定得坚持起来,保重自己的身子!”
彭襄妤轻柔地抚摸著自己的腹部,苍白如纸的脸上漾著一丝好温柔、好凄切的微笑。
在这悲喜交织的由刻,她深深感悟到了生命的脆弱和坚韧。
终曲
彭襄妤婉拒了狄云栖夫妇的美意,执意要搬回江南,搬回展靖白位于丁山的梦璞轩。
狄云栖拿她的固执没辙,只好派他的贴身侍卫狄扬护送。
到了梦璞轩,彭襄妤抚摸著屋内的博古柜,抚摸著一具具手工精巧的钟鼎古玩,想起展靖白为了她,特别在这里结庐而居,吹箫传情的种种用心,睹物思情的她,不由悲从中来,几度泪洒衣襟,感伤莫名。
若非顾念腹中的孩子,心魂欲碎,泪海沉浮的她,真的找不到生存下去的勇气和乐趣。
有时,她为了排遣内心的苦楚和凄迷,会握著展靖白赠予她的洞箫,独坐在幽篁内,悠悠吹奏著,任缕缕箫声,伴著她忽晴忽雨的情绪,飘到山之崖,地之角,飘到那令她深深思忆,却再难以相偎相依,执手偕老的郎君身边,如泣如诉地传达著她的心曲。
这日清晨,她慵懒地下了床榻,神情木然地梳理著一头青丝,忽然听到了一阵热闹滚滚的鼓乐声。
除了锁呐琴箫外,好像还有大锣小锣,号角,穘钹钟铃之声。
听那欢畅愉快的乐声,倒像是迎娶新娘的喜庆时所吹奏的乐曲,只是,这阵喜气洋洋的鼓乐声,怎么愈传愈近,倒像是到了她的住处附近。
她疑念方起,门外便传入了一阵清细的叩门声。
“彭妹妹,我是冷墨,请你开门好吗?”
她轻轻拉开门扉,映入眼帘的居然是穿了一身鲜红色缎袍的冷墨。
“你……你怎么这副装扮?莫非……”彭襄妤一脸惊异,跟著又睁大了一对水汪汪的明眸,“你今日娶亲,当上新郎倌了?可是……你怎么把轿子抬到我这来呢?”
“你不是说过,想娶你的人,得以八人大轿,官家排场来办?所以……”冷墨不言而喻的打住了话。
彭襄妤立刻沉下了杏脸,“你……你在寻我开心吗?你明知我是梦璞的未亡人,此生此世,不可能变节再嫁,你这般行径,是何道理?”
“彭妹妹,你别生气,梦璞曾说,倘若他有了什么闪失,他要我代他照顾你,我今日前来迎娶你,完全是为了履行我对好友许下的诺言,绝非有意羞辱你的!”冷墨不慌不忙的笑道。
彭襄妤却气得柳眉倒竖,脸色由红转白,握著门栓便待关门,冷墨赶忙用脚堵住,跟著,忙不迭地从怀袖中抽出一纸素雅的花笺,递给了满脸冰霜的彭襄妤。
“你看看里头写了什么,看完之后,你一定会改变主意,乖乖坐上花轿的!”
彭襄妤狐疑地扫了他一眼,轻轻摊开来看,上面的字迹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得让她芳心颤动,全身血液都加速了流动,她不敢置信地阅读著上头的文句:
禹陵山道识卿卿,情根深种长相思。
秦淮河畔暗徘徊,多少柔情寄萧音。
血海深仇如云墙,未敢直言吐真心。
巧扮老儿上绣阁,金岚玉露终相逢。
皖南遇劫露真情,共赴大漠结良缘。
与卿有约焉敢死,梦魂再归永不分。
彭襄妤泪眼迷蒙,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疑真似幻的狂喜中。
“他为什么要诈死呢?”她话音模糊地问道。
冷墨眨了一下眼睛,“唯有如此,他才能让宫冰雁彻底死心,永远摆脱她对他的爱恨痴缠!”
彭襄妤笑了,笑得泪雾朦胧,像朵带雨的梨花,既美丽又温存,又幸福,她的吹箫郎果真是个信守誓约的多情郎。
于是,她满怀甜蜜的坐上了花轿,任喜气洋洋的喜乐,热热闹闹的车行,载著她离开了丁山;移花接木,偷龙转凤地来到了一座隐密的湖畔。
一艘精巧的画舫停靠在湖岸边,一个头发灰白,相貌清瘦,须髯飘飘的老头子走了下来,清亮深遂的眼眸,却像一壶醉人的甜酒,定定的,浓烈的停泊在彭襄妤身上。
彭襄妤嘤咛了一声,像只美丽的粉蝶,扑进了易容成“白梦璞”的展靖白怀中,喜极而泣地撒著娇,嗅闻著他身上那股熟悉、洁净的男性气息。
冷墨既羡慕又有点感慨地注视著他们,跟著,又不忘发挥他那不甘寂寞的顽童性格,半真半假地拍著展靖白的肩头,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