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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我爹他很思念你。”她见展靖白面带沉吟,并未立即答覆,又忙著敲起边鼓了,“我爹为了替你父母报仇,不惜和夺命阎君拚斗,落到半身瘫痪,武功尽失的地步,你忍心让他为你牵肠挂肚,而不愿多善尽些为人义子的孝心?”

  “你呢?”展靖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是他的独生掌珠,他视若心肝宝贝,宠爱有加,你又怎么忍心和他长期冷战,不言不语?”

  “他视我如心肝宝贝,宠爱有加?”宫冰雁面带嘲弄地哼了哼,“只怕未必吧!他用情不专,把我娘气得服毒自尽,害我八岁便成了没娘疼的小可怜,而他却依然故我,还为了那个令他念念不忘的贱人,盖了一间密室,严禁任何人擅入,我一时好奇,闯进去瞧瞧,方知里头挂满了无数幅的肖像,画得竟是同一个女人,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我一见,不由替我死去的娘抱屈,信手撕了其中二幅,我爹便气冲冲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地赏了我二个大耳光,声色俱厉地将我赶了出去。”她怒气犹存的咬牙一顿,“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他为她神思不宁,朝思暮想,不惜伤了我娘的心,逼死了她,亦不惜盘旋于密室,为她作画缅怀,忧劳伤神,奉若神明,更不惜伤了父女之情,像他这样绝情绝义的负心汉,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我与他之间的怨仇,足以堆积成塔,只怕纠葛几世,亦难以化解,你不必替他当说客,白费心机!”

  展靖白再度摇头叹息了。“你不让我伤你爹的心,却由著自己伤尽他的心,你还真是矛盾啊!”



  宫冰雁却有她自己的一套见解,“他于你有恩,却于我有愧,二件事不同,岂可拿来相较同论?”

  “你比我幸福,你还有亲生的爹可以呕气,可以忤逆,而我却连个可以冷战的亲人都没有!”展靖白语音低沉的叹道。

  “你虽家破人亡,但你并不孤独,”宫冰雁笔直地望著他,眼中交织著热切的光芒,“你有我,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与你晨昏与共,生死相随。”

  展靖白微微蹙起了眉尖,移开了视线,“你该回去了,义父会惦念的。”

  “你陪我一块回去。”宫冰雁趁机和他讨价还价。

  “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



  宫冰雁却没那么好打发,她一脸执拗的下达但书,“你同我一块回去,否则,我就赖在这不走,看你又能拿我如何?”

  展靖白却不为所动,他缓缓走进屋内,轻轻跃上了石榻,双腿一盘,闭上了眼眸。

  宫冰雁一脸嗔怪地追了进来。“你这是在干嘛?”

  展靖白文风不动,只是轻轻地闭著眼答道:

  “睡觉养神。”

  宫冰雁的眼睛又开始冒火了,“你打算不睬我?放著我不管吗?”她的语气又气又急又尖锐万分。

  “你爱如何,我都一笑置之!”展靖白不愠不火的说道,然后,他双手结起了莲花指,一副祥宁入定,融入太虚的神态,气得宫冰雁连连顿足,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却又拿他没辙,只能杵在一旁,噘著小嘴干生气。

  平时,她是个性情冷淡,既不爱笑,又对一切事物不感兴趣的冰霜女子。眉眼之间,像是堆满了冬凌霜雪,予人一种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只有在展靖白面前,她才会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感受,像一团炙人的火球,永远有著散发不完的热情。

  任何跟展靖白有关的事,她都非常敏感,而且占有欲极强,时时抱持著一种势在必得,不容他人分享、破坏的强硬态度。

  只可惜,她再热情,再痴狂,也攻不进展靖白那座固若金汤、冰雕铁铸的心灵城堡。只能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死缠、耍赖、使阴,斤斤计较,把自己弄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每天活在猜忌和神经质的夹缝中,自苦苦人,更让展靖白和她的关系渐行渐远。

  这样一厢情愿的戏码,不断地重复上演,任凭她再怎么生气、吃味、情绪化,乃至软硬兼施、威胁色诱,都无法摸得展靖白对她的怜惜和关爱,他对她,永远都像一个彬彬有礼,不冷不热的大哥哥,任凭她再怎么费心,再怎么努力,他们的关系似乎都在原地打转,毫无任何进展可言。

  望著静坐在石榻上的展靖白,那冷傲孤绝,三分儒雅,七分潇洒的风采,爱怨交织的她,紧紧咬著下唇,暗暗在心中起誓,今生今世,她嫁定了他,无论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她都在所不惜,甘之如饴!

  ☆ ☆ ☆

  彭襄妤一直无法从展靖白给予她的折辱和刺激中恢复过来,她的心,如惊雷击落的枯木,充满了深遂而难言的痛苦。

  禹陵初会,他像一个矫勇善战的常胜将军,轻易地攻城掠地,攫住了她的芳心,让她从此被他的箫声蛊惑,傻兮兮、喜盈盈地勾绘著甜情蜜爱的蓝图,像个初尝情果,死心塌地的小傻瓜,竟不知道她衷心倾慕的吹箫郎,竟是个手执干戈的冷面人。

  阎俊青临走前的谩骂羞辱,本已在她心中划下了一道深刻的伤疤,让她镇日活在愧对父母,上辱先人的阴影中。而展靖白的冷言酷语,不仅让她伤上加伤,更让她失去了编织生命的光和执,宛如一朵失根的兰花,被接踵来袭的无情风雨,卷走了所有的光华,只能病恹恹地在一片贫瘠的荒陌中,了无生趣地挣扎,凋零。

  是的,她病倒了,展靖白的绝情和轻蔑,重重击溃了她,让她再也找不到生存的意义和乐趣了。

  当展靖白与宫冰雁相继离开后,她先是面无表情地呆坐了一个时辰,然后,她叫巧儿把胡嬷嬷找来,以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语气宣布,她要闭门休憩,暂不见客,脱离这种靓装迎门,舞衫歌扇的生活。

  胡嬷嬷见她眼神空洞,神色不对,也不敢多说什么,便爽快地应允她,想休息多久都行。

  跟著,她不顾巧儿的劝阻,在春雨霏霏的傍晚,走到后花园倚著栏杆观赏夜景。

  看著天空飘落一点一点的雨滴,像珍珠般洒落在荷塘中,泛起了阵阵涟漪,好像水舞一般的灵动美丽。

  池水是那般地晶莹澄澈,田田荷叶,像碧绿的伞盖,更像少女嫩绿可爱的裙裾,任一汪清泉在它们脚下洗濯,发出淙淙悦耳的声响。

  在这一片赏心悦目的绿意簇拥中,有许多白色、粉红色、紫色的莲花争著盛放娇妍,不但有并蒂的,甚至有三、四蒂相连的。

  紫莲花已经谢了,片片花瓣落在水面上,任意飘零,随著雨点无情的浇打,看起来是那样单薄而楚楚可怜。

  彭襄妤看得那样目不转睛,浑然忘我,连雨丝飘落得她满身满发,她都毫无知觉。

  巧儿见雨滴愈飘愈急,渐成大雨之势,恐怕手中的雨伞遮挡不住,连忙劝说彭襄妤回房安歇,保重玉体。

  她软言慰语,说好说歹,好不容易才把意志消沉的彭襄妤劝回了媚香阁,但,她却得了风寒,从此辗转病榻,在浑身发烫和心情郁结的双重煎熬中,憔悴苍白得不胜秋风,像一株饱受沧桑,玉灭香消的紫莲花。

  ☆ ☆ ☆

  彭襄妤连续昏睡整整三天。

  这三天,巧儿煎药熬汤,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照拂著她,忙得没时间闭上眼睛打盹,累得浑身骨头酸痛不已,仿佛随时都会散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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