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云栖敛盾而笑,连称不敢。
于是,这场高潮迭起,暗潮汹涌,妙语横生的君臣会,就在狄云栖半推半就的合作下,达成了协议。
离开文华殿时,他步履轻快地拾阶而下,忍不住吸了一口清爽沁人的新鲜空气,由心底发出了一声欢愉无限的呐喊:
“傲风小子,你终于咸鱼翻身,熬出头啦!”
☆ ☆ ☆
岚影浮荡,夕阳残照。
一阵晚风扑来,翻起了片片落花,拂却了山岚三分春色,几瓣浓香。
展靖白衣袂飘飘地独坐在一颗老干苍虬,枝叶茂密的古松下,意态优闲地吹著洞箫。
箫声忽高忽低,忽清忽沉,时如春风度柳,时如急雨敲窗。
一袭白衣,随著山风飘舞,衬著他那俊逸深邃的五官,更是姿仪天出,神清骨秀。如东海秀影,超尘绝俗;如雪松临风,亭亭玉立。
就在这闭目凝神,吹箫寄情,一展幽微之思的当头,倏地,风响呼呼,两个生得高头大马,髯须如戟,相貌粗豪的汉子已赫然现身,威风凛凛地站在展靖白面前。
展靖白却视而不见,仍是一派潇然,全神贯注地吹箫自娱。
箫声缕缕,清越高拔,似山涧流水,时而铃叮,时而汨汨,时而潺潺,令人听得身心舒缓,浑然忘我,如痴如醉,宛如置身在春光明媚,山灵水秀的桃花源,一切烦恼,一身戾气俱已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一曲终了,那二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仍带著一脸的痴迷,愣在原地,一副好梦正酣的模样。
展靖白轩轩剑眉,悠然一笑,“曲终人散,二位壮士也该回魂啦!”
话声甫落,那二名手持金刚圈的壮汉浑身一颤,如梦方醒。
站在右侧,肤色较黑的汉子,已其势汹汹的瞪大了一双铜铃眼,厉声喝道:
“你施了什么妖法?竟这般邪门,一个曲子吹得我兄弟二人头昏脑涨,意识不清?”
“我不懂什么妖法,只是觉得二位横眉竖目,心浮气躁,故而吹支‘迎春曲’,给二位散散火气,恰情善性一番!”展靖白不愠不火的淡笑道。
站在左侧,左边面颊烙著刀疤的汉子已双目爆睁,火石齐飞地破口骂道:
“姓展的,你敢出言不逊,讽刺我兄弟二人,莫非是嫌活得太腻,想早点滚进地府去会阎王!”
展靖白仍是一副温文儒雅的书生作风,对于刀疤汉子的怒目威吓,他只是敛敛剑眉,徐徐轻叹:
“唉!这世上净是一些不识情趣,不解风雅的粗人,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刀疤汉子哪堪他这般再三嘲讽,当下愀然作色,狂吼一声,便待动手。
黑面汉子连忙拉住他,“二弟,切莫冲动,先跟他拿了东西再说!”
“我先打得他半死不活,再跟他要东西!”话犹未了,他已舞著金刚圈,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疾疾攻向了展靖白。
展靖白轻笑一声,斜闪二步,潇洒自如地避开了刀疤汉子凌厉狠辣的攻势,跟著,移形换位,轻挥袍袖,以一记“风拂垂杨”的铁袖神功,拍向了刀疤汉子的面颊,只听得霹啪声,刀疤汉子狼狈不堪地挨了二记清脆的大耳光。
黑面汉子见自已弟弟吃了闷亏,厉喝一声,赶快舞著金刚圈欺身而上,两人前后包抄,默契十足,凶狠万状地夹击著神色自若,一派潇然的展靖白。
但见他身如行云流水,步似彩蝶穿花,轻灵翔动,奇幻无方;虽然只守不攻,却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像一只飘逸雪白、谈笑风生的锦猫,逗弄著两只面目可憎,气喘吁吁,手忙脚乱的贼鼠。
不过攻了七七四十九招,“冀北双雄”便累得汗流浃背,左支右绌,好比强弩之末,有心无力。
以逸待劳的展靖白,目若寒星,隐隐含笑,见时机成熟,便身形一掠,白衣飘拂地扬起了洞箫。
只见洞箫微微晃晃,登时好像一支变成二支,二支变成四支,四支变成八支,转眼间,幻出了千里箫影,层层叠叠,奇幻绝伦,将“冀北双雄”笼罩在一片碧森森的氤氲中。
“冀北双雄”相顾骇然,汗如雨下,还未及喘息思量该如何变招脱身之际,展靖白已执箫就唇,吹起一阵清冷凄迷的音律,箫声中飞出阵阵寒气,犹如去冰罩体,侵肤刺骨,冻得“冀北双雄”面色青白,四肢颤悸,不堪其苦地赶忙哀声求饶。
“展少侠,手下留情,我兄弟二人愿向你叩首请罪!”排行老大的黑面汉子龚凌,已率先丢下金刚圈,以示臣服。
冻得浑身直打哆嗦的刀疤汉子龚诚亦跟著丢下金钢圈,诚惶诚恐的向展靖白拱手称臣。
“展少侠,请你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兄弟一回,往后你有任何差遣,我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展靖白神清气朗的把玩著手中的寒玉洞箫,“原来你们这么怕听我吹箫,怕得不惜前倨后恭,由英雄降为狗熊!”他见“冀北双雄”浑身发抖,一副不胜寒栗的模样,不由淡然地撇了撇唇,扬扬手中的寒玉洞箫,似笑非笑的问道:
“你们觉得冷吗?要不要本公子再吹上一曲,替你们驱驱风寒啊!”
龚凌、龚诚两兄弟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两颗头颅摇得像博浪鼓,战战兢兢地连声推却。
展清白故作怀疑的沉吟片刻,“怎么?你们不敢听?莫非是嫌我的箫声吹得不好?入不了你们的耳?”
此话一出,又吓得龚凌、龚诚二兄弟犹如吴牛喘月,面色如土地连连摇头,送声否认。
“公子箫声吹得……呃……美妙动听,赛过天籁,宛如……仙乐,咱们兄弟不过是个……”龚凌不胜惶恐,结结巴巴的抢著解释。“不通音律,鲁莽粗野又不识风雅的大老粗,不敢……嗯,劳烦公子……浪费时间,糟蹋了一身才华。”
“是啊,是啊!”龚诚点头如捣蒜的急声附合。
展靖白眼中闪过一丝嘲谑,他淡淡地撇撇唇,露出了一丝懒洋洋的笑容,“你们当真不想听我吹箫娱乐娱乐,顺便替你们驱除寒意?”
“不用,不用!”冷汗涔涔的龚氏兄弟又是摇头,又是挥手的再三担却,一副不胜仓皇,惊惧横生的德行。
展靖白又故作怅惘的摇头轻叹,“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戒慎恐惧,又不识抬举,我就不再吹箫,枉做好人啦!”
龚氏兄弟如蒙大赦,暗松了一口气,二人交换了眼色,悄悄拾起金刚圈,正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之际,展靖白的声音已不冷不热地在他们背后响起:
“慢著,我有说你们可以离开了吗?”
龚氏兄弟浑身一颤,赶忙煞住脚步,有如惊弓之鸟,带著惴惴不安的心情转过身躯,小心翼翼地向展靖白躬身一揖。
“不知展少侠唤住我们,有何吩咐?”龚凌面色仓皇的陪笑道。
展靖白徐徐一笑,“吩咐倒是没有,只不过,有几件事要劳烦贤昆仲二人好好解释一番。”
“展少侠尽管发问,只要是我兄弟俩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龚凌弯著腰维维相诺,摆出一副有问必答、无尽谦卑的神态。
“是吗?”展靖白眼睛闪烁了一下,“我与你兄弟二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何故上门寻衅,找我麻烦?”
“这……”龚凌一脸犹豫的支吾著,当他看到展清白目光微寒,似笑非笑地摇晃著手上的洞箫时,霎时又吓得手脚发软,什么顾忌都没了。“我们会找上你,主要是……受人所托,来跟你讨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