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女扑到纪泰身边,握住他的手,痛哭失声:“纪和,纪和。”
纪和看到今敏蓬头散发那样拥抱纪泰,但是口中叫他名字,不禁好笑,随即有发呆,今敏为何如此伤心。
呵可,傻子也该明白了。
卞律师说:“快,快送到私人诊所。”
纪泰呻吟:“报警。”
卞律师厉声喝:“住嘴。”
她帮手扶着两人上车,这时纪和醒来安然失去知觉。
刚相反,纪和醒来时只有遗憾,生活沉重,最好一眠不起,什么都不用应付,一日恢复知觉,又得象希腊神话中巨人西斯夫斯,每日吃力把一块大石推上山,晚上石头滚下来,第二天又再次用血汗推上,这块巨石并非什么伟大事业,华丽理想,他不过叫生活。
他叹一口气,浑身发痛,不禁呻吟一声。
一个女子站在窗前,听到声音,转头过来,“醒了。”
他走近,纪和忍不住轻轻呼唤:“艺雯。”
一张脸探近,却是卞律师。
“艺雯,那是你女友的名字?”
纪和伤上加伤,“她已经与别人结婚。”
“今敏呢?”
“今敏是好兄弟。”
她吁出一口起,“你俩万幸,只是轻伤,纪泰脸上缝了四针,你嘴唇破裂,也是四针。”
“为什么不报警?”
“欠债还钱,纪泰有错在先,年轻人一旦成为警方熟悉人物,以后很难出来行走。”
连律师都那样讲,纪和还有什么话好说。
“债项已经还清,纪泰又可以从头开始。”
这时,房们打开,近来的人也穿着病人袍。正是纪泰,他过来紧紧握着兄弟的手,两人都一脸瘀青。
卞琳叹气:“你来为难兄难弟四字下了新的注释。”
纪和问:“今敏呢?”
“回家去了,未免尴尬,我没否认我不是纪和。”
两兄弟忽然笑了,扯动伤口,又大声呼痛。
卞琳又好气又好笑,“我有一件事同你们说,纪泰,纪先生请你回去看他。”
纪泰不出声。
纪和忍不住:“为什么父亲同儿子说话要通过律师?马丁路德说------”
卞琳瞪着纪和,“此事与你无关。”
纪和不服气:“马丁路德说上帝的救恩毋需通过教会做中介才能得到,纪伯欣为什么要你传话,他为什么老用中间人?”
卞琳看着纪泰。
纪泰:“说我不去。”
他索性回自己病房。
卞琳生气,“纪和,这笔帐算在你的烂嘴上。”
“父子说话,拿起电话不就行了。”
卞琳忽然说出真相:“纪伯欣中风,已不能言语。”
纪和张大了嘴,又合拢。
“他想见纪泰一面。”
“纪泰可知他病重。
“纪先生健康一向欠佳,纪泰如果希祈得到遗产,他非回去不可。“
“纪泰不稀罕继承任何遗产。“
卞琳无奈摊摊手,“我不过是律师,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他们父子之间有鸿沟。”
“我试试说服纪泰。”
卞律师站起来,“我还有其他事,医生说你俩随时可以出院,失陪了。”
她一走出病房,今敏便怒气冲冲进来,“纪泰,都是你害纪和,我罚你洗厕所半年。”
纪和好笑,“我不是纪泰。”
今敏答:“你少和我来这一套。”
“你看清楚,我是纪和。”
“你是妖精所变假纪和,我一棒打下,你原形毕露。”
纪和觉得好笑,“你可以考我功课,以分真伪。”
今敏却说:“纪泰,回去见你父亲,养父对你恩重如山。”
纪和 却说:“我也这么想。”
“纪泰,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一年易过,又是春假,回去走一趟可好。”
纪和忽然问:“你为何坚持我是纪泰纪泰。”
今敏回答:“我记得十分清晰,你嘴角受伤,纪和脸颊缝针。”
“你弄错了。”
今敏笑笑,“你倒想。”
下午,两兄弟出院回家,恍若隔世。
今敏做了白粥,他俩赶紧喝下,齐齐“呵”地一声,瘫在沙发上。
第二天精神已经好很多,纪和去上学。
今敏追问:“纪泰,你去什么地方。”
纪和一边整理笔记一边说:“赶会课室。”
今敏这才知道她真的弄错了人,“你才是纪和?”
今敏刷一下飞红了脸,蔚为奇观,平日老皮老肉饿他耳朵烧成透明。
纪和安慰她:“我可以证明你对纪和纪泰无分彼此,一视同仁。”
今敏回过神来,厉声斥责:“你说些什么?”
纪和捱了骂,莫名其妙。
中午,他接到一通电话。
“纪和,我是汤医生,记得我吗?”
“汤医生,”他心中暗叫不妙,“什么事?”
“桑子回来探亲,住在大和酒店,你或者可以与她见面,她带着孩子,顺便申请护照。”
呵,时光飞逝,胎儿已经出世成为婴儿。
纪和有点震惊。
汤医生一直以为纪和是婴儿父亲。
“我不多说,祝你们好运。”
纪和感慨万千,那一天竟未能集中精神听功课。
回到家里,纪泰刚准备出门到酒吧上班。
纪和拉住他,“桑子回来了。”
纪泰一怔,然后问:“谁?”
“桑子带着婴儿,我建议与你去探访她。”
纪泰装做若无其事,“我不去。”
纪和气结,“任凭谁找你都是这三个字。”
“我不会花力气做没有结果的事。”
“那是你的孩子,很快会走路说话上学。”
“是吗,将来同学说:‘我父亲是律师,你爸呢’,他怎么回答?‘我爸在男脱衣舞廊做酒保’,我不适宜有家庭。”
纪和叹气,“我以为你不知道两者分别。”
“世人势利。”
“纪泰,这是你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纪泰恼怒,“你与纪伯欣口角一模一样。”
“纪泰,带者桑子与孩子回去见养父。”
“我无须你替我安排生命,你自己的剧本已经写好,就别多管闲事。”
他抢着出门。
纪和一点办法也没有,只的把握机会,一个人赶往大和酒店。
大堂电话接到房间,纪和认得是桑子的声音。
“桑子,我是纪和,记得吗?”
桑子声音平静愉快,“老好纪和,我一直记挂着你。”
“方便见个面吗,我就在楼下大堂。”
“你上来可好?我们在十六楼。”
“我马上上来。”
难得桑子如此大方。
只要生活得好的人才会勇敢宽恕,桑子一定已经从头开始。
纪和走进电梯,后边有人跟进来,他本能地闪到角落去,用双手护住头,可是,进来的人是一对老年日本游客,七八十岁,走路都有困难。
纪和已经吓破胆,捱打的屈辱比疼痛难抵受,他苦笑。
十六楼到了,他找到门牌,按铃,桑子亲自来开门。
她秀美脸容一点也没变,但是生育之后,整个人像是高大强壮了一个号码,她穿着考究时髦,呵,不再是五十年代服饰,看见纪和,张开双臂,与他轻轻拥抱。
“老好纪和。”她一直这样唤他。
纪和说:“我给孩子带来立体书,希望他喜欢,礼轻人意重。”
桑子住在套房,她扬声:“保姆,劳驾把孩子们带出来。”
纪和耳畔嗡一声,怎么会用复数,难道不止一个?
果然,保姆笑嘻嘻推出一部特制双做婴儿车,两个幼婴面对面坐着,纪和看得呆了。
孪生!
双生子之一也遗传了双生子。
他们只得五六个月大,可是在长的一模一样圆脸圆眼,精灵淘气,两人并不知友爱,四只胖胖手臂不住拍打对方,嘴里波波发出声音。
纪和紧绷的心忽然融化成了一堆刨冰,他轻轻蹲着,听见自己说:“你们好吗?我是大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