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我们有两个人呢!”程蝶衣叉著腰。
“是啊……”赵飞英又笑著。“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难保没有人跟他同一路,想让我们难看。”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程蝶衣的纤手挥著剑式,直把赵飞英逗得发笑。
“是是是,我的大姑娘,您武功盖世我是知道的。但是,您总不忍心叫我担心得睡不著觉吧?”
“这样喔……”虽然嘟著嘴,但是赵飞英知道程蝶衣妥协了。
真是的……简直跟雁智一个模样……赵飞英忍俊不住。
再度睁开眼,眼前却不是阎罗殿。
冷雁智吃力地眨著,炎炎日头正晒著他。
我是昏迷了一个时辰,还是一天又一个时辰?
伤口仿佛不再那么疼痛了。
伸出手摸去,却尽是一片的糜烂。左肩,也是刺刺地发麻。
糟……
不过……算了……
冷雁智咬著牙,还是站了起,靠著仅存的一点意识。
师兄……你等著……我来带你一起走……
满身沙土以及血污。
潜进了一间农舍,取了一件粗布的衣裳换上,冷雁智带著微失神志的笑容,回到了靖州城。
缓缓走著。路上嘈杂的人声,似乎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
除了正中央的视野,周围是一片模糊。
左肩已经不能动了,但是他还有右手。
拿著胭脂刀的右手。
这殷红似血的刀,等会儿,要是染上他一生挚爱之人的鲜血,想必更是妖艳夺目了……
赵飞英和程蝶衣正背著包袱,在客栈前等著车,冷雁智提著刀,缓缓走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往赵飞英的背就是一刀砍下。
全身残余精力所系的一刀,赌上了来生的一刀,冷雁智的刀又快又狠。
一刀毙命,让你免受痛楚。
淋漓尽致的一刀,快若疾电。
若是平日的赵飞英,即使是全神戒备,也必然躲不过这一刀。
然而,他忽略了自己一直拖著的脚步,当他靠近赵飞英之时,赵飞英已然发觉。
猛然转过头,恰好迎上了刀身,赵飞英一惊,旋过了身子。
一刀未中,冷雁智凄惨地笑了,重重跌落在地。
第十三章
“雁智?”赵飞英惊呼。
胭脂刀离手三尺落地,在烈日下闪著妖艳的红光。
赵飞英连忙蹲下了身,稍稍擦拭了冷雁智脸上的脏污。
在一层砂土的掩盖之下,露出了苍白的唇以及泛著病态嫣红的双颊,气息微弱而滚烫。
“雁智,你醒醒……”赵飞英唤著,轻轻摇著冷雁智的身子。伤口在地上磨著,原本双目紧闭的冷雁智,因为剧痛而呻吟了出声。
“雁智?你怎么了?”不敢再摇,赵飞英只有在一旁问著。
“十三师兄?怎么会是他呢?他应该是待在庄里的吧?”程蝶衣也好奇地探下了头瞧。
“真的!可是,十三师兄为什么要……”程蝶衣睁大了眼。
赵飞英没有作声。
“飞英哥哥?”
赵飞英静静看著冷雁智,发现他的左肩正在渗著脓血。
是他吗……
“飞英哥哥……你……生气了吗?我想,十三师兄不是故意的……也许是把你看成是谁了吧……”一旁的程蝶衣讷讷地看著两人。
“不。”赵飞英只是轻叹。看了程蝶衣一眼。
“蝶衣,你帮师兄把刀带著,我们过几天再出发。”
赵飞英把冷雁智从地上抱起,冷雁智正发著高热,不住地喘著。
虽然赵飞英已经十分注意,但是仍不免牵动到了伤口,冷雁智轻声呻吟。
“痛吧……叫你下次还敢不敢……”赵飞英轻声责备著,带著微微的心疼。
朦朦胧胧中,人来来去去的声音,以及敷在肩上冰冰凉凉的膏药,是冷雁智几天来,断续的记忆。
“把嘴张开。喝药了,雁智。”赵飞英唤著的声音。
师兄……冷雁智微微睁开了眼。
赵飞英近在眼前,温柔的表情,让冷雁智鼻头一酸,眼眶里就涌著泪了。
“把药喝了再睡。”赵飞英吹凉了、递过了一匙药,然而冷雁智眼睛缓缓阖上,又昏沉沉地睡去。
唉……赵飞英只能轻叹。
“飞英哥哥?”程蝶衣敲著房门。
赵飞英开了一线门。
门外的程蝶衣正向里头探头探脑的。“飞英哥哥,十三师兄怎么样了?”程蝶衣想推门进去,却被赵飞英挡了下来。
“蝶衣,不要进去。雁智衣衫不整,一个姑娘家不可以乱瞧的。”赵飞英有点严肃地说著。
“我帮你照顾十三师兄好不好?”程蝶衣仰起头问。
赵飞英回过头,看著床上的冷雁智。
创伤几乎及骨,请来的大夫割去腐肉,造成了足足有碗大的伤口。大夫千交代、万交代,不可以用衣物盖著,要让它透著气……否则,会继续溃烂,到时,就难救了。
所以,现在冷雁智是侧卧在床上的,露出大片赤裸的左肩。
“我来就好,蝶衣,没关系的。”赵飞英轻轻说著。
“可是……飞英哥哥,你眼眶都黑了……”程蝶衣俏嘴一闭,眼看就要哭了。
别别别……赵飞英连忙哄著。
“我不累的,真的。”
其实,怎么可能不累。
冷雁智时睡时醒,必须趁著他醒的时候灌药。所以,赵飞英每一个时辰都得煎药一次,虽说大部分都得倒到阴沟里去的。再说,敷上的药每三个时辰就得换一次,药料还得现磨。
几天下来,赵飞英连睡都睡不稳,又怎么可能不累。
冷雁智喝完了药,赵飞英扶他躺回床。
近距离看著,赵飞英眼旁有淡淡的黑影。
“师兄……”
“什么事?”赵飞英低声问著,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没事……”冷雁智闭上了眼。
六个月不能扯动到左肩的伤口,大夫警告著。尽管如此,冷雁智的伤和病已经没有大碍。
赵飞英坐在床缘看著冷雁智,带著淡淡的哀伤。
看见赵飞英此时的表情,冷雁智咬著唇,低下了头。
“这伤,再拖个一天,你的左臂就算废了,你知不知道?”赵飞英轻轻说著。
冷雁智低著头,不发一语。
看了冷雁智的后脑勺一会儿。
“我很抱歉伤了你。”赵飞英轻轻一叹。“无论是蝶衣的事,还是肩伤的事。”
冷雁智心里一紧。
“只是,我想不到,你已经到了这么恨我的地步。”
冷雁智抬起了头看著赵飞英,狠狠咬著唇。
微微渗出血。
“别咬了。”赵飞英抚著冷雁智唇上的伤。
冷雁智只是静静看著赵飞英。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一些,告诉我好吗?”赵飞英轻轻问著。
冷雁智看著赵飞英,缓缓的,泪水沿著脸颊流了下来。
许多日,冷雁智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待在赵飞英房里,偶尔睡著,醒著时也发著呆。
赵飞英另外租了隔壁的一间房住下,让冷雁智安心休养。
待了许久,直到赴考的时间已然迫在眉睫,赵飞英与程蝶衣已经准备启程了。
“你身上有伤,能自己回山庄吗?要不要我替你请个师兄来接?”赵飞英柔声问著,虽然知道冷雁智不会回答。
冷雁智只是冷冷看著两人,然而,当目光停留在赵飞英脸上之时,似乎也痛苦了三分。
“雁智,我写信回山庄,请师兄来接你,好不好?”赵飞英依然维持著耐心。
冷雁智偏过了头去。
赵飞英尴尬地停了话,正在打量著要怎么开口……
“如果,我要你陪我回去呢?”不带任何希骥地,冷雁智随口说著。
“不行的,飞英哥哥要去应考,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了。”程蝶衣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