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己在使小性子,就像不愿意自己的玩具被抢走的小孩一样?
冷雁智不敢置信地望著赵飞英,缓缓退了一步。
够了,就到这里吧,再跟他厮混下去,他这一生就完了。
“雁智?”赵飞英尝试地叫著,因为,冷雁智简直是面无血色了。
既然收不回,就把心留给他吧,反正,他以后也不需要了。
“雁智?”赵飞英伸手想拉住他,冷雁智却把手缩了回,不让赵飞英碰。
两人对望著,冷雁智眼中有著难得一见的决绝。赵飞英心里只是一紧。
“你无论如何,都要娶程蝶衣是吗?”冷雁智缓缓说著。
“师尊之意,为人弟子的怎么可以违背。再说,我跟蝶衣是早已订过亲的了,今日我一旦毁婚,会让蝶衣身败名裂的。”
“那么,你爱她吗?”
一个问句,让赵飞英呆愣了半刻。
“你想起她的时候,心会痛吗?”冷雁智问著,带著浓浓的哀伤。
赵飞英仍是静静想著。
“看著她的时候,你是不是愿意把整个世界都献给她?”
“她的一言一笑,是不是都让你牵在心上?”
“当她跟别人亲近的时候,你会妒忌吗?你想把她栓在自己身边,不给任何人看见吗?”
一连串的疑问下来,赵飞英仿佛恍然大悟。
“你爱她吗?”冷雁智又问著,带著一丝丝的希望。
赵飞英微微笑了。
“……我想……我是爱她的,雁智……”
世界,崩毁了。
“什么时候?”
“也许,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吧。”赵飞英淡淡笑了。
“那么,敬祝师兄与师妹白头偕老,永浴爱河!”冷雁智哭喊了一声,转头而奔。
“雁智!”赵飞英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袍。
冷雁智猛然回过头,狠狠瞪了赵飞英一眼。赵飞英缓缓地松开了手。
“今日,我就效那古人,割袍断义!”冷雁智掀起衣袍,胭脂刀一挥,半截衣衫就掉了下地。
“雁智!”赵飞英惊愕地喊著。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冷雁智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还有。”冷雁智咬著牙,把颈上的冷胭脂一把扯了下。
“从今之后,我们恩断情绝,永不相见!”冷雁智把冷胭脂狠狠往地上一掷,四散的艳红碎片,就像自己的心。
赵飞英抬头望著他,带著一丝丝恼怒。
“雁智,你说清楚!”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冷雁智用力一掷门,发出了巨响,转过身,飞奔而去。
赵飞英追了几步,却被一个俏生生的声音挡了下来。
“飞英哥哥?”程蝶衣一脸哀凄欲绝的样子。赵飞英连忙走向了她。
“蝶衣,你怎么了?”赵飞英担心地问著。然而,随即背过了身去。
“对不起,我忘了,我们不能见面的。”赵飞英的脸微微发红。
然而,没有声音回答他,赵飞英不解地回过了头,却发现程蝶衣已经跪倒在地。
“蝶衣,你别这样,快起来。”赵飞英连忙想扶起她,程蝶衣却执意跪著,带著泪汪汪的大眼睛。
“飞英哥哥,蝶衣有事求你……”程蝶衣拉著赵飞英衣袍的下摆,失声痛哭著。
够了!够了!一切都够了!冷雁智奔出了山庄,然而,却下意识地想起当年赵飞英背对著夕阳,向他微笑的样子。
停下了急奔著的脚步,伫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走著,却在下意识里,回到了当年赵飞英为他带上冷胭脂的地方。
看著四周,景色依旧,然而人事却已全非。
当年的他,满腔的爱意、满腔的希望,如今只剩一副失去了魂魄的躯壳。
颓丧地坐倒在地。
“师哥,我们明年再来看烟火,好不好?”冷雁智把脸埋在膝盖间。
和煦的东风吹拂过,就像赵飞英的笑容和体温。
冷雁智侧著脸感受著,尽管……尽管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他,但是,这风,却聊可慰怀吧。
原来如此,赵飞英淡淡笑了。
看著赵飞英的脸,从惊愕、不敢置信到趋近于绝望的平静,程蝶衣冲向了前,紧紧抱著赵飞英哭了。
“对不起……飞英哥哥……蝶衣对不起你……”
“没关系,我了解。”赵飞英柔声安慰著,但是喉头却有些哽咽。
“飞英哥哥,帮帮蝶衣吧。萧大哥他……他被锁在西厢房,师父说我要是不听话,就要杀了萧大哥的。”程蝶衣把脸埋在赵飞英的胸膛,直把赵飞英的前襟沾湿了一大片。
何其残忍……何其残忍……赵飞英凄凉地笑了。
“……我会帮你的。”最后一次搂著程蝶衣,赵飞英紧紧闭起了双眼。
下定决心离开山庄了,这充满著是是非非、伤透了他心的地方。冷雁智整理著行囊,然而,几乎全是赵飞英替他买的东西。毛氅、斗篷、衣衫、连束发的带子都是两个人一起选的……还有好多好多的小玩意,竹雕的蜻蜓、草编的蚱蜢、用瓷烧成的小观音、挂在腰带上的玉饰……
冷雁智一把将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不要了!都不要了!
散落一地。
敲门的声音。
“滚开!别烦我!”冷雁智喊著。
“师……师兄……”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师弟,吓得结结巴巴。
“什么事。”冷雁智瘪著嘴,打开了门。
“师父叫我们去观礼……看到你没来,师父就叫我来请你。”
沉吟了一会。
“好,我马上到。”冷雁智大力关上了门,小师弟连忙跃了开,才没被门扇打到。
现在……冷雁智粗暴地换上一件新衣。赵飞英在京里替他买的。
记忆又飘上心,冷雁智狠狠咬了下唇,直到鲜血淋漓。
忘掉!忘掉!冷雁智,中用点!死心吧!死心吧!
一脚踢开了门,他大踏步地往前厅走去。
看吧,看吧,赵飞英要跟程蝶衣双宿双飞去了,你呢,一个师弟,他把你放在哪里……
停下了脚步。
重新抬起了头,继续走著。可以的,我撑得过的,不是吗?这是一场仪式,把过去忘怀的仪式,冷雁智,不要后退。
整个山庄的人都到了,冷雁智一迳低下头假寐,他实在不想与众人说些什么郎才女貌的浑话。
程蝶衣凤冠霞披的被一群女眷簇拥而进,然而,被红盖头遮住了脸,看不出表情。
“新娘到。”负责带新娘的师姊高声喊著,试图在这登时喧闹起的前厅唤起一点注意。
新郎呢?不是应该一起进来的?众人探头探脑地瞧著,直到身穿大红礼服的新郎走了进门,嘈杂不堪的前厅登时静了下来。
鸦雀无声,冷雁智猛然察觉,抬头一看。
穿著礼服的不是赵飞英,而是萧哲。
程蝶衣连忙掀起了盖头,看到是萧哲,忍不住就是纵横的泪水。
飞奔而去,扑向萧哲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萧哲的双眼也微微发红。
“新郎到。”带新郎的师兄缓缓说著。
“怀仁!这是怎么回事!”二庄主喝著。
“师弟走了。”这位师兄慢慢说著。
“然后,他在师弟房里。”
一听到这里,冷雁智大怒,猛然站了起。
冲向了前,狠狠扯著程蝶衣的头发,程蝶衣惊叫,萧哲想拉开冷雁智,却被他一把推了下地。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冷雁智大力扯著,程蝶衣痛到掉泪,冷雁智满脸的痛苦、满心的酸楚。
“我没有做什么,师兄,我只有求十一师兄成全我跟萧大哥。”程蝶衣哭著,整个前厅的人又骚动了起来。
“你这……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冷雁智怒极,往程蝶衣脸上就是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