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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他不值得自己流泪。

  她明知道,自己只是做了场自导自演的美梦,误以为真。

  但她无能为力控制自己不哭,她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哭得声嘶力竭,哭得呕心沥血,哭得连眼睛都快要溶成水,却还是停不下泪水。

  这不是爱情,爱情不会如此伤人,她遍体鳞伤的自尊不是因为自己的爱情破灭,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傻、多么笨,居然会喜欢上如此恶劣的男人,居然挂念着一个根本不值得她挂念的冷酷坏蛋,为他的生死安危担忧害怕得睡不好也吃不好。



  早知道她那时不救他就好了。

  早知道当初绕远路而不遇上他就好了。

  懊恼与悔恨都挽回不了发生的一切,汶卿一直哭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昏昏睡去为止……

  打开门一见到端木扬的脸,汶卿反射性地想把门关上,无奈他先快脚一挡,开口说道:“太无情了吧,我们好歹也有过几面之缘,没必要让我吃闭门羹嘛!何况你不想见的人应该是京森,不是我才对。”

  无论是他或是蔺京森,凡是与那一个月有关的所有人,她都不想再见到了。

  “你有什么事吗?”垂首望着地上,汶卿盼望他能知趣地离开。



  “请我到里面坐一下吧!别忘了你和京森的契约没有履行完全,你有‘必要’和我谈谈。”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好谈。当初也是“那人”无情地把她赶出门外。可是端木强硬中带着赖皮的态度,令汶卿不得不放他进入屋内。他好奇地左右看着她的小窝,还大方地坐在屋子里仅有的两张沙发中的其中一张。

  于情于理,汶卿还是端茶待客。老实说她怀疑端木来访的目的,难道他还想再拍卖自己一次?不会吧。她可受不了再三的耻辱,这回她拒绝再做待宰羔羊,她有豁出一切的心理准备,冒着自己的名字与脸孔会曝光的危险,她也要求助于警方的协助,拍卖人口本来就是非法的行为。

  “不需要摆那么僵硬的脸色,我今天上门来是扮演好心的长腿叔叔代言人。”

  汶卿仍戒慎恐惧地瞪着他。

  微笑着从西装口袋中取出一只信封。“这是你的复职证明,你一个月的旷职本来已经被原来的医院给开除了,但是透过一点关系,现在你随时可以回去上班,过你以前充满‘阳光、希望与爱’的白衣天使生涯。”

  掩不住讶异,她接过信封拿出信来阅读,证实他所言不虚,聘书上果然明明白白地写着,她可以再度回到医院工作。

  “你与京森的契约已经在他主动要求下,算是完成了。你们双方从今天起已经不再受买卖契约的限定,你的债务也一笔勾销,从今以后你可以自由的过日子,就像过去一样。”

  这些日子来波涛汹涌、风波不断的生活,把汶卿对人的信赖感破坏殆尽,所以她有些难以相信如此好康的事情,背后会没有任何诡计?

  “为什么……替我做这些事?我没有任何好处可以给你……”迟疑地,她开口说。

  “陪我睡一觉——”他的话让汶卿惊跳起来,接着他又说:“你认为我会提出这种要求吗?”

  “我做不到!”她像只饱受虚惊的兔子,马上把信封推回去给他。

  勾着唇,端木翘起二郎腿,双手放置在膝盖上,闲逸地说:“别紧张,这里面没有任何附带条件,也没有诡计。单汶卿,你的反应我能理解,要不要接受这份礼物也全在你自己的选择。我想说的是……有个人其实三年来一直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默默地对你付出关心而已。若不是他,今日你能不能坐在这边,或者流落在什么人的手里,都还不知道呢,就连工作也是他帮你找回来的。”

  汶卿的心起了小小的地震。

  “你该知道我说的人是谁吧?”

  她不知道,她不想知道,她已经决定要忘记那人了。汶卿转过头,故意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

  “你曾经问过我京森是什么样的人,从事什么维生的人,那时候我要你去问他,看来你并没有问吧?”

  她不必问,事实已经被揭穿了。一个靠着买卖枪械,图谋私利的黑心商人,那就是蔺京森的真面目。

  “他,如同你已经知道的,的确是个军火指客,过去的数年间他经手过的军火恐怕不是你能想象的庞大数量,如果说他是个活动的军火库也不为奇,在各大港口甚至都有他放置军火的仓库。在你眼中,这样的人,根本就是恶贯满盈的人渣,没有活在这世上的资格,是吗?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汶卿紧咬着下唇的表情,叹口气说:“我愿意告诉你,他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军火商人,本来这不是我该告诉你的,偏偏想等那闷驴自己开口,恐怕等到海枯石烂都不可能。问题是……你还有心想知道他的过去吗?”

  这句话分明是在问她,对于蔺京森是否还有残存的情感。

  汶卿脑海中是一片紊乱,她整理不出自己的情感,也截然不懂蔺京森那矛盾的言行。他以言语残酷地伤害她,却又在行动上一次次的拯救她,如果是他一手安排了让她重回医院工作,让她能回复过去的生活,他又为什么要以那么残忍的方式将她赶出他的屋子?

  她漫长的沉默,换得端木一声长叹,他站起身说:“看来是我多事了,就当我没提。你也尽早把京森的事给忘了,回到你过去的生活。涉足这个黑暗世界的勇气,对一个天使来说还是过于沉重的负担吧。”

  眼看着自己能得知蔺京森过去的唯一机会就要从眼前溜走,汶卿心里一阵焦急——问吧!问出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她迫切地想知道!

  问了又能如何?心中一个反对的声音说:难道你真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那是不可能的,别再傻了。

  起码,可以看穿一些真相吧!赞成的声音鼓励地说:躲藏在他那份矛盾、言行的反面,能够让自己释怀的真相。

  “等等!”她叫住人已在门边的端木说。“请告诉我他的过去,我想知道!”

  端木扬起眉。“你不怕自己听了会后悔?他的过去可不是什么美丽的故事,有你最害怕的血腥场面——也说不一定?”

  “没有关系,请告诉我。”

  她已经受过太多震撼教育了,汶卿心想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令她动摇。

  不知不觉当中,天色已暗,没有点灯的屋子笼罩在沉默的静谧暮色里。

  端木早已经离去了,简明快捷不拖泥带水地把蔺京森的过去说完后,他很干脆的走人了,可是听完这番话的汶卿却久久不能一言语地坐在沙发上。

  自己到底看到了蔺京森的什么?

  不,该说自己过去这么长久以来看到的世界,是如此的狭窄,却又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无知的傲慢。

  无知!却自诩为正义的人,自以为观念中的是非就该是这世界的是非,那些黑白分明的论调背后,是以无知所堆积起来的浅薄思想而已。

  枪枝买卖是错误的,是邪恶的,是制造世界动乱的,可是在这些问题之前还有该正视去面对的问题——制造与开发枪枝的不也是人类自己吗?难道把所有对战争的责难都丢到一个人身上,就可以大声说我无罪?或者这么做就可以让军火从世界断绝?

  做不到,一个人的力量、十个人的力量、一个国家的力量都不可能消灭军火的存在,这才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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