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面对他,水岚劈头就说:“傅迪渥,你若说自己是为了‘同情’而来,我现在就一脚从你屁股上踢下去,让你滚落这二十五层高的大楼。”
“同情,又有何不好?”
水岚咬着牙问:“你在侮辱我的专业?”
“不。会侮辱到你专业的,只有你自身的情绪而已,暴暴岚。”
他的冷静简直到了教人无法不生气的程度。
“别再这么叫我。当我承认你这个朋友时,你才有资格叫我暴暴岚。现在……你刚刚做的事……让我无法再拿你当朋友看了!”
“那不是刚好吗?”
他竟然这么说?水岚深受打击,但她死也不会让这种情绪在脸上显现出来。
刚好?他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刚好也厌倦了我这个朋友,所以我不把他当朋友看是“刚好”?从头到尾,从再次邂逅到现在,我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高兴地以为我可以和他重拾友谊,他却只把我当成麻烦吗?是这样吗?!
“我懂你的意思了。”
转头,她只想着要奔下去。再也不能支撑住自己全身重量的双腿,已经颤抖得无法控制了。起码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强忍着的泪,不能流下!
“你什么都不懂。”站在背后的他轻轻地说。
水岚僵住身子,这个人还想说什么?这个已经不是她所认得的DD的“男人”,究竟还想要说什么伤人的话?
“你一直没有看着我,水岚,所以今天我才会站在这里。”
她皱起眉头,把模糊了视线的泪水吞回去,沙哑地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早就已经不是‘当年’你认得的傅迪渥了,可是你拒绝去看现在的我,你只是在我身上寻找过去的我而已。重点就是,你没有用看待‘男人’的眼光看我,在你的眼中我还是那个‘男孩’的我,水岚。”
光就这一点来说,现在她的的确确是切身体会到了。半嘲讽地,水岚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水,转头说:“我有眼睛,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来你是个‘男人’,不是个男孩。”
“是吗?”他朝她靠近一步,黑瞳深邃专注。“那……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回答我。”
这算什么?练习赞美之词?哈,她可以想出“拖拉库”来满足他。“很俊俏、很潇洒、很酷、很有味道,总之是个很棒的男人。我也相信我还能挖出更多、更多教全天下女人为你痴狂的男性魅力,你还想听什么?”
“那你看的不是我。”
他眼神一黯,浓稠、浑沌、暧昧的。种种看得见却又说不出的暗黑揉杂在他俊美的五官里,令水岚呆傻了,这也是她所认得的傅迪渥吗?他有这样的一面吗?除了光明之外的……某种更深沉的……就像是有另一个魔物潜伏在他天使的外貌底下。
“重回前面的话题,你认为我来这里是同情你吗?”怀着暗黑气息的另一个他,勾起唇笑问。
“你刚刚不是承认……”
“我什么也没说,只不过是反问你同情有何不好而已。如果你真的够专业,那么同情也罢、怜悯也好,在残酷的企业竞争中,能够利用的一切都要利用,所谓的六亲不认,所谓的抉择不都是为了达成目的?漂亮的话就不要说了,你以自己的情感取向来下判断,就已经是辱没了自己的专业。”迪渥再一微笑。“虽然这也是你的优点。”
他说的话根本前后矛盾,却令水岚静下来认真地思考……
他是在说,我的抉择是对也是错,从人性的观点来看,他称赞我;但从专业的角度来看,他指责我。那我到底该……?
“这种事没有对或错的。人生或事业不是单选题或是非题,人生是永远考不完的应用题。解对了第一部分,不代表你在第二部分就会正确;有时就算你第一、第二个部分都弄错了,却可能负负得正。不是吗?”
水岚惊讶地抬起头来,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迪渥恢复了往日的和煦笑容说:“我来这里是为了送一张挑战书。这不是恩情,更不是同情,也没有什么其他更重要的理由。我把我给你,一如你当初所要求的,任你摆布,我要你监督着将‘我’拍出来。不是那个你一直认识的傅迪渥,而是你所不认识的‘我’。你能办得到吗?”
她所不认得的——他?
水岚迅速地在脑中回忆起方才在眼前出现的,那名充满威胁性的男子,再与跟前的他结合。一瞬间,晃过的是全新的企划,更锐利、也更杰出的企划。
是吗?原来是这样?
“好,你的挑战书,我接下了。”
不是把傅迪渥套进“囚”的框框中改造,而是要让“囚”等同于傅迪渥。在这一刻,水岚心中的企划案不再是平面的、局限于格局的,而是扑通、扑通地有了心跳,在她面前活了过来。
“我一定会捉住你的!”
CATCH,在英文中代表捕捉之意的这个单字,正是她现在要展开的行动。
第七章
CF、海报、各大媒体宣传企划,都火如荼地进行中。
“小陈,你把这份样本送去给印刷厂的张老板。”
“是,应经理。”
在办公室中发号施令的水岚,巴不得自己生出三头六臂来。“阿惠,我要你去跟P杂志谈的广告扉页呢?敲定下来没有?”
“正在洽谈中,中午前会得到对方的回复。”
“好,别忘了,我们要的跨页广告要配合他们谈论AV影音的专题报导。”
“我知道。”
一回身,翻着桌上的行事历,她又吩咐道:“下午要去摄影棚支援的人是谁?小郭,是你吗?”
“不是萍姊要跟您去吗?”
“小萍当然会跟我去,不过我们无法全程在一旁观看,所以要派个人在那儿待命,配合艺术指导和导演的需要,万一发生任何问题才能立刻通知我们的联络人啊。”水岚以卷起的杂志往他头顶上一敲,“你进公司多久了。还这么慢半怕?要学精明点,举一反三。”
“是,对不起,那我马上去准备。”
接着水岚拿起电话,只听见她以明快的口吻。和某大饭店业者磋商着前去勘查发表广告CF场地的时间。
“那整个小组简直像在打仗一样,肃杀之气都传到这边来了。”旁边,不属于水岚工作小组的同事,冷眼旁观地说。
“谁教这个企划深受重视呢?背负着公司营运绩效的人,真是辛苦啊,和我们这些不受期待的人不一样。”另—名则以嫉妒强过羡慕数倍的口吻说。
“我看这个企划案要是真的一炮打响了应水岚在台湾业界的名号,她再往上窜升也是迟早的问题。”外加“哼”的一声。
“然既如此,你们两位何不趁还能巴结到她的时候,快点去舔舔人家的脚丫啊?”小萍一出声嘲讽,说闲话的两人登时闭上嘴,脸色苍白地离开。
“要说别人闲话前,最好先看看左右。”小萍随后追加一句。
就是有这种人,明明是同一间公司的人,却满脑子想着要怎么扯别人的后腿,而不自求上进,怪不得永远只能当个接药品广告CASE的AE了。在看到别人收获前,也该睁大眼睛好好地去看别人是怎么努力地在工作嘛?小萍当然明白,人非圣贤,要真心去为别人的成功祝福,是件很难的事,但有时间嫉妒他人的话,干么不多花点时间去营造自己的工作绩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