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彭峻猛却将她拉倒,抱进怀里紧紧搂住,说:「别怕,我不会伤害妳,我只是想要一夜好眠。」
雁翎背靠着他的胸膛,没有再挣扎,因为她相信他的话:求一夜好眠。
感觉到她柔顺地躺在他怀里,彭峻猛飞快将桌上的灯吹灭,屋内顿时陷入黑暗中。
他再次抱紧她,从她僵硬的身躯和紊乱的呼吸中,他知道她很不习惯这样,而且也不完全信任他,可是为了帮助他,她却忍受着心里的恐惧顺从他。
「放心睡吧,我绝对不会伤害妳!」他再次保证。
他的手稳稳地放在她纤细的腰上,没有乱动一分一毫,这让雁翎略感安心。
久久,当她以为身后的他已经睡着时,却感觉到他温热的脸正贴在自己的颈肩间,耳边传来他饱含情感的声音:「我就像沙漠中垂死的枯枝,而妳是甘泉,我需要妳,需要甘泉……」
如此亲昵的低喃令雁翎浑身一颤,毛发顿时直立起来,她真想逃出他的怀抱。
可是他的话似乎还没说完,就传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感觉到他规律而有力的心跳,雁翎知道他睡着了。于是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在黑暗中放松了身体,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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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他们几乎是同一时刻醒来,并不约而同地查看对方。于是,一个向前,一个往后,雁翎的额头刚好碰到了峻猛的鼻子。
「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看到他手捂鼻子,雁翎赶紧起身道歉。
彭峻猛放开手道:「妳要是故意的,我的鼻子一定断了。」
雁翎见他的鼻头红红的,不自觉伸手但很快又缩了回来。「很痛吗?」
「不痛。」彭峻猛坐起来,捏捏鼻子说:「我的鼻梁可是像白塔那么硬呢。」
听他将自己的鼻子跟名闻天下的辽阳白塔相比,雁翎笑了。「你的鼻子能跟那数百年的老塔比吗?人家可是出了名的又高又直喔。」
「当然,我的鼻子可比它还直呢!」彭峻猛毫不谦虚地说。
轻松的说笑化解了适才的拘束,雁翎下炕后又开始了例行的忙碌。
不一会儿,她走进来看着他小心地将伤腿挪到炕边,便把那根靠在炕沿的拐杖递给他说:「灶上有热水,早餐就在锅里。」
彭峻猛笑道:「放心吧,我知道了。」
良好的睡眠确实改变了他的心情,令他觉得精神、面貌皆焕然一新。
等他出去后,雁翎收拾好被褥,从炕头的木柜里取出一件蓝色长棉袍和一卷皮毛。
将袍子和皮毛在炕上展开,用手横着竖着比划一阵后,她满意地点点头,并开始用剪刀将皮毛剪成不同形状的条块。
她拿起袍子细细摩挲着。袍子衣料虽然一般,但针脚十分细密,最妙的是在领口处镶了一圈白色皮毛,胸前用白色丝线绣了一排振翅飞翔的大雁。领头雁的位置刚好在第一个钮扣处,然后人字形往两腋展开,配合着那圈白色皮毛,使整件衣服显得十分素雅大方。
「雁儿,大雁总是南来北往,娘希望有一天妳也能像牠们一样飞……妳才十五岁,还得长高,娘为妳做好了妳长大后的棉袄……」
娘临终前的话语在耳边回响,雁翎抚摸着这件收藏了快三年的棉袍,泪水溢出了眼眶。
「娘,原谅雁儿吧,您的雁儿没长高,也没长胖,所以没能穿上娘亲手缝制的衣服……可雁儿知道如果今天您在这儿,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她将脸颊贴在柔软的棉袍上,彷佛再次感受到娘温柔的抚摸和宠爱的拍哄。
然而,她还是毅然地握起剪刀,朝精美的棉袍剪去……
从河边回来的彭峻猛,站在门边将这一幕尽数看入眼底。
那件袍子显然对她意义非凡,可是她为什么要剪破它呢?
他不明白,但却清楚这时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他在房里默默地吃着雁翎准备好的早餐,喝着她精心熬炖的牛骨汤,心里却一直想着她刚才悲伤的模样。
那棉袍是谁的?看起来很大,该不会是什么男人……他突然搁下碗,撑着拐杖往里走,坐在炕上。
他的动作很大,惊动了专心于针线的雁翎。她抬头看他,眼里依然泪光闪闪。
「妳怎么啦?」他小心地问。
雁翎轻笑,但神情却令彭峻猛心痛。
「这是我娘去世前为我做的最后一件棉衣。」她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手中的活。「以前我娘总说我手笨,不会做棉衣……那时娘已经生病了,可她说我还会长大,所以缝了这件大棉袍……」
一串眼泪滴落在手中的棉袍上,她赶紧用手将它抹去,撩起衣袖擦擦脸上的泪水,自嘲地说:「你看,我真的很笨,就像娘说的,新衣服被我弄脏了……」
彭峻猛看着她流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妳没有别的亲人吗?」过了好久,他问。
「没有。」雁翎摇摇头,手中一面不停地飞针走线,一面说道:「我娘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爹爹是谁,可是我知道我娘不是本地人,是从关内逃难来的,后来因为我的出生而被迫留下,最后又葬在了这里……」
她彷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似地说着自己的身世。然而,她并没有告诉他,打她懂事时候起,娘就一直教导她长大后断不可轻易许身于人,一定要明媒正娶才行。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渐渐从娘的话里听出娘与爹是背着家人偷偷相爱,后来爹爹迫于家庭的压力抛弃了娘。
已怀孕数月的娘因无颜面对家人和乡邻而逃离了家乡,从此没有再回去过。可是,她知道娘至死都思念着她的故乡。
从她的叙述中,彭峻猛已然猜出她何以没有爹并独自居住此地的原因。
想到她自幼生活在这个闭塞的山谷中,那么年轻就失去唯一的亲人,彭峻猛对她充满了怜惜。
生活的磨难并没有让她变得冷漠和苛刻,她不仅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而且还保持了热情善良的本性。
对像他这样受了伤,又脾气暴躁的陌生人,她乐于施以援手;对那头又丑又老的驴子,她也极其温柔体贴。
她的纯洁善良、温柔随和与坚韧果断汇合起来,不正是他寂寞的心田最最渴望的甘泉吗?
「快来试试吧,应该合适了。」
就在他神飞意走之际,雁翎低头咬断了线头,将棉袍推到他面前。
「什么?妳要我穿这个?」彭峻猛一时糊涂了。
「没错,我已经将它按你的尺寸改过了,你试试吧。」
「不要!这是妳娘留给妳的遗物,我怎可占用?」彭峻猛坚决拒绝。
雁翎一听,急了。「我都已经剪开重新改过,如果你不要,我也不能再穿,那么还是要送给别人的。再说,马上就要下雪了,你如果没有棉衣,怎么能熬过那样的严冬?我娘如果在,她也一定会这么做,因为我娘是天下最慈悲的人……」
说到这,泪水再次溢满了她的眼眶。
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充满了泪水,彭峻猛觉得所有的语言在这时都是苍白空洞的。于是他什么都没说,抓过棉袍穿上。
「妳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呢?」他单脚站起来,伸长胳膊让她看。
「你忘了昨天我替你补过衣衫?」雁翎看到经过修改后,穿在他身上还算合身的棉袍,总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