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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将一些零散东西收拾进篮子里,往河边走去。

  彭峻猛看着她的背影好奇地想,这个小女人似乎很野,也很有个性。

  她为什么不像别人那样怕他呢?

  看着她凶悍的态度,他既生气,也觉得有趣,如果她知道了他的身分,还敢这样粗鲁地对待他吗?



  想到这儿,他倒是真的很想看看她那时的反应。也许,他应该给她一点苦头吃吃,算是对她的一点教训?

  一边想着,他一边打量着周围。暗忖着:看来没有她的帮助自己真的上不去。

  这是条他不熟悉的河谷,身后高耸的悬崖上长满荆棘和低矮的灌木,也看不出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摔下来的。前面缓缓流淌的河水旁长着成片的席箕草,山崖上的树林一片干枯凋零。凉凉的风中,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水鸟的啾鸣。冬天到了,虫子鸟儿都不再光顾这个荒凉的河滩。

  再看看身上身下一大堆的席箕草,他知道这是生长在河滩草地里,喂养牲畜的好饲料。

  难道她家是养牲畜的?

  一阵脚步声,那个女孩回来了,她身后跟着一头又瘦又瘸的驴子。



  「花花,今天就辛苦妳拉这头倔驴吧。」女孩对老驴说着,开始套车。

  呿,该死的女人,竟敢将自己归入了驴类?真是岂有此理!

  「喂,妳说话小心点!」彭峻猛冷冷地说。

  「你才该小心点!没见过你这么粗鲁又不知好歹的男人!」女孩回瞪他。「说吧,家住哪里?否则就让你烂死在这里。」

  家?这字眼提醒了彭峻猛,他可不想让峻龙看到他这个样子,否则绝对会惊动到在奉天的母亲。

  想到他美丽聪明又慈祥豁达的母亲,彭峻猛的心里充满了歉疚感。母亲已经为他的事操透了心,他又如何能再增添她的烦恼和忧虑呢?

  见他愁苦的样子,女孩动了恻隐之心,口气缓和地问:「难道你没有家?」

  彭峻猛不语,双眼注视着蓝蓝的天空,太阳已往西缓缓地移动。

  见他不答,女孩也没再问,看看他瘦削的模样和身上的破衣烂衫,心想他一定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算了,你先跟我走吧。」

  她牵起老驴往山崖另一头走去,并不时回头看看他,以确定他依然平安地躺在车上。

  瘸腿驴子走得很慢,沉默中,只听到车毂辘「咯叽──咯叽」碾压着崎岖山路的声音。车子摇晃颠簸得很厉害,果真如她所言,如果不被捆住的话,他就算不滚下去,那伤腿也有得受的。

  「妳叫什么名字?」彭峻猛突然问道。

  「周雁翎。」女孩对他突然开口有点吃惊,但还是回答了他。「你呢?」

  现在彭峻猛后悔自己多嘴问她的名字了,只得很不情愿地说:「猛子。」

  看出他的勉强,女孩爽朗一笑。「别担心,我不会用你的名字找你麻烦。」

  她落落大方的神态,自然纯真的笑容吸引了彭峻猛,他看着她陷入了沉思。

  对女人,除了她们的身体,他了解得不多,也从不想去了解,他不知道女人也有像雁翎这么开朗直率又有勇气的。当然,他的母亲盈盈夫人除外。

  老驴子在雁翎的协助下,拉着这沉重的推车穿过狭窄的山谷,上了一道很长的山坡,终于在日头西落时,气喘吁吁地进了一个石头堡似的院子。

  「喔,花花,辛苦妳啦,以后三天妳都不用干活……」

  就在雁翎忙着安抚已经累得不行的老驴子,并为牠松套时,彭峻猛打量着眼前这个虽然小,但很整洁的院子。

  整个院子最醒目的就是用巨石砌成的高大院墙和厚实的木门。很显然,它的功能不仅是用来防御敌人,也是防御野兽的。

  院门口有棵麻叶树,光秃秃的枝桠有力地张开直指天空。

  树下有个大水缸,靠马厩处有一副石碾,看来院主常用它来碾米磨麦。

  还有那幢式样简单但结实牢固的屋子──那是典型关东「口袋房」的开式,屋门开在东侧而不在正中。草坯砌墙,泥沙抹面,粗大的烟囱从厚厚的墙头伸出,其下有个方正的木格窗子,屋檐下顺着墙脚是一排整整齐齐的柴薪。

  「来吧,我扶你进去。」

  雁翎来到他身边,将那些压在他身上的叶子搬开放在屋檐下,再将缠在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拉着他的手。

  当他们的手指相触时,两人彷佛被火炙了似的同时缩手。

  「呃──」雁翎脸红地看看手对他说:「要不,你、你搭着我的肩膀吧。」

  看看眼前的台阶,彭峻猛伸出手。「妳搀着我就行。」

  「逞强!」雁翎翻了个白眼,搀着他的胳膊慢慢地登上台阶,往屋里走去。

  进门是一间小房间,一道山墙将其与里面的房间隔开。

  「妳家里其他人呢?」走进没装门,甚至也没挂门帘的里屋,彭峻猛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问。

  雁翎将他安置在炕上,为他脱掉鞋子,低低地说:「我家没别的人。」

  「什么?就只有妳独自住在这里?」彭峻猛大惊。他记得刚才一路走来除了树木岩石外并没有看见任何一户人家,那么说这一带就只有她独自居住吗?

  雁翎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可以独自住在家里吗?」

  「不,我是说妳的爹娘呢?妳没有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吗?」

  听他问这个,雁翎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下了炕,走到炕角蹲下点火烧炕,一边简单地说:「我没有爹,我娘两年多前死了。」

  没有爹?那是什么意思?彭峻猛想问,可见她神情冷淡,便没有开口。

  雁翎烧好炕后,点上一盏灯放在炕桌上,就出去了。

  等她再进来时,手里捧着一个木盆。

  她将盆放在炕沿,上炕跪坐在他的伤腿旁,将他的裤腿卷至膝盖上。

  「忍着点。」见他皱眉,她轻声说:「这是熬煮过的草药水,能收敛伤口。」

  她用干净的布巾浸上温热的草药水,小心又仔细地为他清洗着伤口。

  「妳是郎中吗?」再次见到她熟稔的动作,彭峻猛忍不住问。

  雁翎笑道:「不是,不过我常常替那些受伤或摔断腿的牲畜包扎治疗的。」

  「希望妳不会将我治成跛子!」想到那头瘸腿驴子,彭峻猛担心地说。

  「不会,没伤着骨头,只是伤口大了点,血流得较多。少走路,静养一两天后就会好的。」雁翎从炕头取来药罐安慰着他。

  看着她重新为他敷药包扎,彭峻猛郁闷地想:她好像对将陌生男人带进她独自居住的家里并不觉得不妥。为什么?难道她常常这样吗?

  就在他为这个念头感到不快时,小腿传来的剧痛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不起。」雁翎抓住他下意识缩回的腿,动作迅速地用布条将上了药的伤口包好。一边说:「你要让这条腿多休息,这样伤口愈合才快。」

  「谁教妳的?」身为武人,他受伤无数,对这点伤并不在意。但眼前这个小女人似乎越来越引起了他的兴趣。

  「没人教。是我经常受伤,还摔断过腿,看到铁大叔和我娘都是这么弄的。」

  「铁大叔?」

  女孩将包扎好的腿平放在炕上,又转到他身前,为他额头上的伤口做同样的处理,微笑着说:「铁大叔是上河屯的族长,他人可好呢,大伙都听他的话。」

  她的靠近令他呼吸到她身上那股独特诱人的草叶香气,不由得深嗅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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