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动手抓鱼,等天一黑,你就看不到回沙滩的路了。”大鹦鹉提醒她道。
“喔。”湘云听见他的提醒,连忙僚高又皱又脏的白色裤管,小心翼翼地走到溪中,但她左着右看就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银白色的小鱼依旧优闲地在溪水中游来游去,完全不理会这个鳖脚的捕鱼人。
这些鱼看起来好像很温驯,应该不会咬人吧!湘云虽是这么想,但一有鱼游向她脚边,她还是紧张兮兮地闪到一边去,看得大鹦鹉猛摇它的小脑袋瓜。
“他们不是食人鱼,不会咬人。”
听了它的话,她终于鼓起勇气弯下身抓鱼,但那些鱼倒也不笨,三两下就从她手边溜走。几次失败后,湘云决定师法孔子不耻下问的精神,向大鹦鹉请教抓鱼的诀窍。
“请问你知不知道怎么抓鱼?”
“你看过会抓鱼的鹦鹉吗?”
呃……好像投看过。可是也不能怪她问了这么一个笨问题,因为它实在聪明得不像一只普通的鹦鹉,她自然以为它什么都会。
既然无人可请教,湘云只得自己摸索。她相中一条游得最慢又靠她最近的大肥鱼,蹑手蹑脚地慢慢接近它,接着奋力往前一扑,结果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仆倒在冰凉的浮水里,还擦破了膝盖。
那条大肥鱼像是故意挑衅似的,依旧悠哉地在她眼前游来游去,气得湘云忘了擦伤的膝盖,决意跟那条大肥鱼杠上。
她霍地从溪水中爬起,斗志燃烧到最高点。一开始她只知道傻傻地扑过去抓它,几次失手后,她渐渐掌握住技巧,到后来她几乎算是抓到它了,但一下子又被它挣脱。
“要是抓不到你,我就不叫林湘云!”湘云双手叉腰,魄力十足地对大肥鱼下战帖。甜软的嗓音依旧,但此时此刻的她哪里还找得到半丝温柔婉约的形象。
她静静观察着她的动作,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箝住它游动的身子,不论它如何挣扎也不松手,最后大肥鱼终于不再挣扎。
湘云望着手中的肥鱼好一会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抓到鱼了。又过了三十秒,她忽然爆出兴奋的尖叫,“俞子城,我抓到鱼了!啊——我真的抓到鱼了!我会抓鱼耶!”
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里,有双眸子带笑的注视着她,柔声低语道:“娃娃,我看到了。”
湘云和大鹦鹉回到沙滩上时,子城已经生好火,手里
甚至还拿着一条刚烤好、热呼呼、香喷喷的鱼准备送入口中。
“你们回来啦!”子城回头看见是他们,轻快地打了声招呼,毫不愧疚地一口吃掉半条肥嫩多汁的烤鱼。
“你……”湘云瞪着正在火上烤的几条肥鱼,不知道该称赞他厉害,还是伸手把他掐死。
“我很厉害吧!”子城咧开嘴笑,露出一排白得很碍眼的牙齿。“随便抓抓就这么一堆。”
既然他这么厉害,干嘛还要她去抓鱼?故意整人嘛!弄得她膝盖擦破不说,全身边酸痛得像快散了一样。湘云不悦地瞅着他令人恼怒的笑脸,不发一语地走到火堆旁。
“你先坐下,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不用了,我自己有鱼可以吃,吃你‘随便抓抓’的鱼,我怕会拉肚子。”湘云火药味十足地冷哼道。但天生的甜软嗓音听来就是冷不起来,反而像是在跟他撒娇,着实让她气恼。
她拿起放在火堆旁削好的小树枝,打算自己搞定这条鱼,但她左看右看,还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让我帮你吧!”
湘云獗着小嘴觑他半晌,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鱼和小树枝交到他手上,嘟囔了一句:“谢谢。”
子城替她把鱼处理好,放到火上烤,又开了颗椰子给她解渴。
湘云捧着椰子,与子城并坐在火堆前,静静注视着熊熊燃烧的火光,那只大鹦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寂静中,只有枯枝燃烧的爆裂声和海浪声回荡在幽暗的沙滩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阵阵诱人的烤鱼香味慢慢飘散在空气中,让饥肠辘辘的湘云忍不住重重咽下几口急速分泌的唾液。
“你的鱼好了。”
她接过烤鱼就急急要往嘴里塞,子城连忙拉住她的手,提醒道:“小心烫!”
“噢。”湘云强忍住嘴馋,耐心地等了三十秒后,立刻迫不及待地大口咬下,一边咀嚼着,还一边孩子气的说:“我的鱼真好吃。”
忽然,一个黑色头颅横过她眼前,轻咬一口烤鱼。
“嗯,真的比较好吃。”
“当然,我抓的嘛!”湘云得意地抬高小巧的下巴,神情骄傲极了。
子城但笑不语,用小树枝拨了拨火堆中燃烧的枯枝。
凝望着他温柔的笑脸,湘云垂下长睫,轻喃了声,“谢谢你。”
“为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还有给她机会证明自己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搪瓷娃娃,起码她学会了自己抓鱼。她忽然有种感觉,仿佛他是有意让她知道自己做得到。
“不用客气。”
吃完烤鱼,湘云起身到海边洗净双手后又回到他身旁坐下。她曲起双腿,眼神木然地呆望着亮度慢慢减弱的火堆,第一次抓到鱼的兴奋情绪渐渐被对未来的不确定感所覆盖。
“俞子城……”
子城抬眼看她。
“肩膀借我靠一下。”湘云挪了挪身子挨近他,偏过头靠着他结实温暖的臂膀。
在这个不知名的陌生小岛上,她只有他能够依靠,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子,除了他的姓名外,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教她如何能对未来不感到茫然与恐惧。
一直以来,她生活在一座无风无雨的玻璃温室中,热切渴望能伸手触及外面世界的蓝天,但当她真的走出温室时,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恐惧这未知的世界。
能追回温室内吗?该过回温室内吗?她问着自己,却发现有一部分的自己用力摇着头说不。
“俞子城,我们……回得了台湾吗?”
“嗯。”子城只是轻应一声。
“俞子城,你知不知道从这里坐船回台湾要多久?”
子城没有回答,只是拨弄着火堆中燃烧的树枝。
湘云垂下头,额头轻只着膝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你不怕吗?说不定我们会在这座荒岛上困一辈子。”
荒岛?他绝对不会把这座收费媲美马尔地夫五星级饭店的私人岛屿叫作“荒岛”。
“不用担心。”子城的大手搭上她瘦削的肩给予她温暖与信心。他现在只担心他微薄的存款被那家伙吸得一滴不剩。
“只要你想回去,就一定回得去。”
湘云静默片刻,忽地抬起头对他绽开笑颜,“我相信你!我们一定回得了台湾。”
子城嘴角微扬,但笑容中却没有太多笑意。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似乎并不想回台湾。难道台湾没有任何让他眷恋不舍的人吗?他没有思念的情人吗?这念头才起,一抹傻里傻气的浅笑不受控制地在她唇边微绽。
湘云惊觉自己在傻笑,连忙伸手捂住小嘴。
开心什么?她问自己。他在台湾有没有情人与她何干?
不过她可以靠着他结实温暖的臂膀,而不用担心有人会突然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坏女人”。
湘云再次偏过头靠着他的臂膀,嘴角微微扬起安心的笑意。
后来她才知道那只不凡的大鹦鹉果然有个菲凡的名字——爱因斯坦!把天才发明家的名字用在一只爱钱如命的鸟身上实在是亵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