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让人遗忘了什么是自己该去争取的权利,只因为习惯了。她知道她妈咪是为了她好,但什么对她来说才是好?忽然间,她我不到确切的定义。
她剥开球果薄而脆的外壳,搓揉出柔细的泡沫,轻轻洗净长发,我不到解答的疑惑仍在脑中萦绕不去。
“子城,如果因为爱就替所爱的人决定一切,这是对还是错?”
“你觉得呢?”子城不答反问,轻轻松松就把问题丢回给她。
“我觉得?”湘云愣了一下,跟着一声低叫,整个人潜入水里,用力摇了摇头。
她能说她妈咪是错的吗?她妈咪是爱她的呀!可是她却觉得妈咪的爱让她失去了自己,让她备感压力,让她快要窒息。如果她不曾遇见子城;不曾知晓有权利为自己做决定,她是否会依旧满足于过去的生活?
湘云浮出水面,重重喘息着,用力吸入新鲜的空气。不,不会!如果她真的满足于过去的生活,她不会那么渴望触摸外面世界的天空。
悬挂于夜空的半边明月缓缓移动,皎洁晶莹的月光由远而近、一点一点将湖面包容于它耀眼的光芒下,不久,月光完全笼罩住整个湖面,氰氲的水气和月色交织成一片迷朦炫目的美丽景象,似幻似真,直教湘云看得人迷。
偏偏在这种时候总会有不速之客来破坏气氛。
“哟!洗鸳鸯浴呀!真有情调。”爱因斯坦提高八度
音的语声颇像三姑六婆正在道人长短,让湘云和子城听了忍不住直皱眉。
“羡慕呀?改天叫星期六替你找只母鹦鹉。”子城打趣道。
“算了吧!女人那种又笨又麻烦的生物谁要?我又不是吃饱撑着……”爱因斯坦的话还没说完,“喀”的一声,一颗球果打在它身旁的树枝上。
“爱因斯坦,你说女人怎么样?再说一次嘛!我刚才没听清楚。”软甜的女声轻柔地传来,大有山雨欲来的征兆。
“没……没说什么。我说女人都是美丽、优雅,而且具有高度智慧的生物。”爱因斯坦立刻改口道, “尤其是城的娃娃,不但美丽大方、亲切和蔼,而且最有爱心了,绝对不会跟一只大字不识几个的鸟类计较。”
爱因斯坦急速转变的态度,让湘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若不是亲眼看见,实在很难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只鹦鹉口中说出。
一见湘云笑,爱因斯坦又大着胆子飞落在那枝横过湖面的矮枝上。
“城,干嘛要隔着布呢?白白错失了大好风光。隔着布,你就看不见晶莹的水珠滑下娃娃粉嫩的脸颊,沿着她优美修长的颈线,来到雪白无瑕的——”
“够了!”子城在它愈说愈露骨前打断它的“实况转播”。星期六若把它出租给色情电话业者,保证会大发利市,光是一颗水珠就能描述成这样,而且最糟的是,他竟然开始有反应。
“不要客气嘛,我还没说到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她迷人的……”
矫健的身躯迅速潜入水中,一转眼已经游出两公尺外,而且有愈游愈远的趋势。
“哈哈哈!”爱因斯坦得意的大笑,心满意足地振翅飞起,“娃娃,再见啦!”
“喂!发生了什么事?”湘云一头雾水地问道,但爱因斯坦早已飞远了。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湖水传来的波动让湘云知道他已经游回湖边。
“子城,你还好吗?”她可以听见他重重的喘息声,仿佛刚做完激烈的运动。
“不太好。”子城闷声回道。爱因斯坦形容的影像仿佛刻在他脑中,怎么也挥不去。
“要不要我过去看看?”她不由得担心起他。
“你过来会更糟。”
“为什么?”
子城几乎要呻吟出声,薄弱的意志已经接近瓦解边缘。“改天我再告诉你原因,你现在先回去。”
“噢,好吧,那我先走了。”湘云起身拿起另一匹花布围在身上,将两端在胸前交叉后固定在颈后,便成了一件简单的连身裙子。
“路上小心。”
待湘云轻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子城再次潜入水中,奋力向前划着,一趟又一趟努力消耗过剩的精力。
该死的臭鸟!月下独泳的男人无声地诅咒着。
第四章
她可以感觉到有双眼在她看不见的角落窥伺着她,但她分辨不出来者是善意或恶意。
镇定。湘云暗暗告诉自己,依旧不动声色地摘着水果,目光戒慎地搜寻着四周可疑的身影。
忽地,她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连忙捂住嘴,生怕自己会沉不住气惊叫出声。她轻咳了几声,假装不经意地再次打量周围一追,但只看见树影交错,根本看不出刚才那道黑影往哪儿去。
此地不宜久留。她抱紧怀中的水果,举步往沙滩的方向走去。
“喀!”树枝断裂的清脆响声回荡在幽静的林子里,湘云一惊,脚步不自觉加快许多。
极轻微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慢慢向她靠近。冷汗从额际涔涔滑落湘云两颊,跌碎在潮湿的黑色沃土上,一滴接着一滴,她心中的勇气也如同冷汗般点滴流失。
湘云拼着最后一丝勇气,冒险地停下脚步,身后细小的脚步声也倏地停止。她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下,依旧只有树影摇曳,但当她再次迈开步伐,轻巧的脚步声又跟着响起。
诡谲的气氛彷若浓滞不散的烟雾,让湘云呼吸困难,最后她再也顾不了其他,往林子的出口处拔足狂奔。
她一跑,身后的脚步声立刻加速跟上,愈来愈清晰的脚步声吓得胆小的湘云死命拄前冲,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
冷不防地,她一头撞上一堵肉墙,黝黑的肤色让她有一瞬间将这个人误认为是子城,但他身上陌生的气息却明白告诉她,他并非子城。
湘雪怯怯地抬起头——
“啊——”石破天惊的骇人尖叫声立刻炸开寂静的空气,湘云手中的水果也掉了满地。
险些被撞出内伤的“肉墙”痛苦地捂着耳朵,试图在凄厉的尖叫声中取得发言权。“小姐、小姐,你叫够了吧!”
一双蒲扇大掌熟练地一手拉她到胸前,另一手则捂住她的嘴,中止她对众人耳膜的凌虐。
熟悉的体温与气息慢慢抚平湘云惊恐的情绪,她伸手抱住子城的腰,额头抵在他胸前,呼吸紊乱地说:“子城,有人在追我。”
“我看到了。”子城挑高眉,望着站在湘云身后的黑人小男孩,轻声询问:“凯,为什么要故意吓她?”
凯将手背到身后,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无辜地说:“我只是在看城的娃娃摘水果,是她自己胆子太小,才会被吓到,我没有故意吓她。”
稚气的嗓音让湘云好奇地回过头,凯却对着她吐舌扮了个鬼脸,“胆小鬼!”
“我才不是!”湘云忍不住也回他一个鬼脸。
凯似乎没料到搪瓷娃娃般的她会回他一个鬼脸,呆望了她半晌,才羞怯地躲到他父亲身后,偶尔探出头偷瞄她几眼。
她真是愈活愈回去了,竟然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还学人家扮鬼脸!湘云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人家根本就不打算吓她,全是她自己吓自己,她的胆子真是太小了。
说起来最无辜的人,就是那个被她撞到又差点被她的尖叫声震破耳膜的“肉墙”。湘云一脸歉意地朝那名黑肤男子点了下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