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缓缓地道:「上回请来本尊莅临现场,这回在下再玩个花样,.用自述的方式来说书。」
「什么意思啊?老夫不太明白!」
丐帮帮主搔着满是白发的脑袋。
「老帮主,刚才多谢您了!在下差点没被人挤死,多亏老帮主您出手相救。」
「别客气、别客气…..只是能否麻烦公子给老夫解释一下?」
「老帮主,这意思就是说,待会别把我当作是在说书,就当在下就是主角,以第一人的口吻来给大家讲讲他的遭遇,明白了吗?」
见许多人大摇其头,说书人也不再说明,打开小册子,朗声说起书来│
「我││姓裴名烨。本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 * *
高升学堂
叽叽喳喳不停交头接耳的声音,在一名青年走入后瞬间消失,学子们纷纷恭敬地对那人拱手行礼,齐声喊道:「夫子好!」
「今天教的是诗经,翻开第十五页,念!」
众学子们动作一致地翻开书卷,摇头晃脑地朗诵:「关关鴡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学堂中唯有一人不翻书,用鼻子哼了一声,带着无比哀怨与愤恨的眼神眺望着窗外……
* * *
我││姓裴名烨。
本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裴烨是也。
我爹││我是指生我的那个。
至于为何要分得这么清楚,待会儿再说,急什么?
我娘││怀胎九月生出我的那个。
至于她有没有扎扎实实怀了九个月,小爷我怎么会知道,你白痴啊?
原本平凡无奇的人生,在我六岁那年起了重大的变化。
说穿了,还不就是生我的那对爹娘双双携手共赴黄泉。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怨叹的,在兵荒马乱的西疆,路边随便拽个小孩子来问问,五个之中就有一个是没爹或没娘的孩子,其中当然也有跟我一样,爹娘都没有的。
只不过,爹娘走了,日子还是得过、饭还是得吃,不然会死人的。
所以在邻近西疆的几个边城,就有一些大乞丐专门捡无依靠的小孩子们回去,长的标致的卖去大户人家当家奴,要不就是卖去妓院或相公院。
至于剩下些没有皮相,或是手脚俐落、逃跑速度又快的,就留着教他们些扒手的技俩,扒扒笨蛋们满满的荷包;要不就是哭爹喊娘地坐在路旁行乞,让空有同情心但没脑浆的傻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扔些善心钱给我们。
你可别以为这很容易…..这可难的哩!
扒手,讲究眼利、手巧、脚快。
眼不利,怎能分辨真有钱还是假有钱?
小爷就有过惨痛的经验,曾经看上一个肥滋滋的胖子,身上穿的料子也很不赖,装钱的荷包又精致又有份量,小爷看他挂着那么重的荷包,想说替那胖子减轻身上多余的负担,所以就很好心地扒走了他的钱包,结果│
他娘的!
钱包里居然全都是铜板?
真是圈圈叉叉!
可惜,当年小爷我识得的字用十个手指头数还嫌多,所以也就只会那几句骂人的话,可惜、可惜…..
要是那个死胖子现在给我遇上了,包准骂得他头昏脑胀,外加上吐下泻三天三夜。
至于什么是手巧、脚快,那就不用我说了。
当扒手的一但被人抓到,不是送官府,就是当场被人活活打个半死。
我爹,我是指生我的那个,他当然姓裴。
也不知为何后来的爹没给我改换他的姓?
不过我猜是因为他懒,反正我已经有名有姓了,省得他还要重新替我取一个。
我娘……怀胎九月生下我的那位。
我只知道她姓王,至于下面是啥?天晓得!
女子出嫁从夫,跟了丈夫姓,名字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就连死后在坟墓上,也不过提个「王氏」,草草地代表了一切。
不过小爷死活不愿跟娘亲的姓,倒不是因为什么父姓子传,而是因为我娘她.行八。.
「行八」你懂不懂?就是我娘她在家中排行第八位!
也幸亏她是女的,不必依照排行取名字。
若她是男的,又姓王、又排行老八,那岂不是成了「王八」?
而我,被她生出来的我,不就成了「王八蛋」?
呸呸呸呸呸呸│
没事骂自己做啥?最近真是念书念傻了!
好了,前半段的人生介绍完毕,至于后半段的人生嘛……得从我十岁那年说起!
话说裴小爷我打从七岁踏入扒手一行开始,因为天资聪颖、手脚俐落、八面玲珑、狡诈多谋…….
总之,很厉害就是了。
每次手到钱来,再来个脚底抹油闪人,简直就是天生吃这行饭的,连带我入门的老乞丐最后都还反过来拜本人为师呢。
不过……当时没人告诉过我,这夜路走多了,还真他娘的会撞鬼│
一日,我见两个人亲密地走在大街上,其中那个大美人身旁的男子腰间,居然挂着个好有份量的精致荷包。
我若是不下手,怎么对得起历代那群不认识的祖宗们呢?
于是我假意跌入那看起来很老实的男子怀中,耳边还听见他关心地问我有没摔着。
我一边亮出本人招牌的、甜美的、迷人的微笑,一边甜甜地笑着说没事,并开心地勾走了男子的钱袋。
离去前又附赠了个可爱的笑容│反正收获如此丰厚,免费送他几个笑脸也不吃亏。
为了不让那两人起疑,我慢慢地往大街的转角走去,谁知道才刚踏进暗巷,就看见眼前人影一晃│
哇咧,我一时吓得连屁都放不出来。
眼前居然不是别人,而是刚才那个大美人,正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站在我面前。
不是我胆子小,想想小爷我纵横扒手界也有将近三年了,大风大浪见过不少,但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光是笑笑地站在我面前就可以吓得我险些屁滚尿流!
大美人寒着一张俏脸,开口:「拿来!」
「拿、拿拿拿…..拿什么?」我抖着声音故作无辜状。
「居然敢偷我的钱,小鬼,你还是第一个。」
是吗?我不禁有些得意,不过还是继续装傻。「我没有偷你的钱。」
大美人秀眉一挑,冷冷一哼。「哦?」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澐…..别这样!」
老实的男子匆匆跑来,阻止美人威胁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大美人一听,当场额头爆裂出青筋,破口大骂:「别、这、样?他娘的死孩子,居然把我辛辛苦苦攒来的钱扒走,吃了熊心豹子胆……….」
实在是太太太令人震撼了!
居然有人可以骂人骂得如此神乎其技,简直到了无与伦比的境界?
老天爷,请赐给我这种神奇的力量吧!
由于过度震撼,所以美人究竟骂了什么?骂了多久?我一概不知。
就连扒手应有的基本职业道德│落跑,也全拋到九霄云外,忘得一乾二净三清四白。
突然眼前一道阴影笼罩下来,那名男子来到我的身前,缓缓地蹲下身,温柔地拍拍我的头,将那重得令人炫目的荷包搁在我的手上。
「你是不是饿了?这些钱给你去买些吃的,小孩子不能这么瘦,会长不大的。你几岁了?」
「十岁!」
「十岁啦,你爹娘呢?」
「死了。」
男子像是发现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句话打从爹娘过世后,就再也没有人用这么诚恳的语气对我说过了。
「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帮忙?做做书僮之类的简单工作?」
我抬头,望着那从未见过的真挚眼神,整个人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