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花是有灵性的,它们看到你现在这种死气沉沉的模样,也就跟着没了生气。”唐文忠拍拍她的肩,“走吧,妈叫我们回去吃午饭。”
“嗯。”玉竹站起身,拍掉贴附在身上的草屑。
兄妹俩沉默地并肩走了一段路,唐文忠斜眼瞄了瞄意志消沉的玉竹,忍不住开口叨念道:“阿竹,不是大哥爱说你。你这样消沉下去是不行的,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你去找些事做,别整天胡思乱想,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玉竹温顺地点点头,“大哥,我知道。”
“大哥国中时的死党阿成,你记得吧?他开了一家小贸易行,现在在找秘书,你星期一去看看,如果觉得还能适应,就去帮帮他。”
“好。”玉竹乖巧地应道。
她明白大哥担心她再这么消沉下去,会闷出毛病。
回埔里一个多月,她整个人就像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们事可以引起她一丝情绪反应。其实她也知道该振作起精神,虽然没有他的生活空虚得像缕游魂找不到落脚处,但就像她大哥说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两人刚走到家门前,就看到唐母站在门外等他们。
“妈,太阳这么大,怎么不待在屋里?”
“阿竹,有人从台北来看你,他……”
唐母的话还没说完,玉竹缺乏生气的脸庞霎时绽放耀眼的光华,飞快冲进屋里。
“阿忠,你看她这样还有救吗?”唐母看得直摇头。
唐文忠只能无奈地跟着摇头。“是他吗?”
“怎么可能!”她轻声叹道。
看到来人的背影,玉竹满心期待的笑容迅速冻结在脸上。
她太天真了!怎么可能是他呢!她努力挤出一时、笑容,轻快地打声招呼,“阿民,你怎么来了?”
李士民回过头,对她咧嘴一笑,“我想放假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干脆来埔里找你。我说你啊,实在不够意思,辞职了也没通知一声,直到新来的秘书到资料室调资料,我才知道你不做了。”
“对不起,我一时忘了。对了,你吃午饭了没?要是还没,就跟我们一起吃。”玉竹转移话题。
李士民搔搔平头,“那就打扰了。”
“不会。”玉竹领着他进厨房,替他多准备一副碗筷。
“唐伯母好,不好意思,跟您打扰一餐。”李士民见唐母和唐文忠走进厨房。有礼地起身打了声招呼。
“不用客气,难得你专程下来看玉竹。”唐母落坐,回以一笑。
“朋友嘛!应该的。”他稚气地笑了笑,转头问正在帮大家盛饭的王竹:“对了,玉竹,你怎么会突然辞职?听公司里的人说你连交接都没办。”
玉竹震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都是我不好。那时候我生病,玉竹就辞职回来照顾我,顺便帮她大哥。”唐母出声替女儿解围。
“这样呀!伯母,您的身体好一点没?
“好多了。倒是玉竹为了照顾我,瘦了不少。”
“嗯。”李士民颇为赞同的直点头,“玉竹,你真的瘦了很多。”
“所以我现在正在努力加餐饭,看能不能把自己养胖一点。”她努力挤出笑容,盛好饭后,在李士民对面的位子坐下,低着头静静将白饭塞入嘴中,再用力咽下。
静默了几分钟,李士民有些受不了这样凝重的气氛,开口道:“玉竹,你知道吗?副总裁回公司了。”
玉竹一怔,呆了半晌,才故作轻松地说:“他失踪也有半年多了吧,也该回去了。他现在是什么职位?”
“还是副总裁。”
“那……俞子城呢?”玉竹蹙起眉头。难道俞锦源把惑降职了?
“也还是副总裁。”
“怎么会这样?”她不解地抬头看问李士民。
“现在公司里有两个副总裁,俞子城管航空,俞子惑则负责船运。”
“没被降职就好。”玉竹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担心俞锦源会因为她的事而对惑更不谅解,不过这样看来,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应该是有些改善了吧。
“既然伯母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你要不要回公司?
我回去跟副总裁说一声,他一定会很高兴你回去帮他。
他才回公司一个多星期,耶张寒冰脸已经吓跑三个秘书,连高姐亲自‘下海’,也撑不了三天就举白旗投降。人事部没办法,只好请满姨回来当救难队,可是满姨年纪也大了,每次她看到我就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再也回不去了……”她失神地喃喃低语道。
“你说什么?”李士民没听清楚。
玉竹连忙回过神,勉强一笑,“我说没办法,我已经答应要去一家贸易行当秘书了。副总裁可能是因为刚回来没多久,还不太能适应,等这段过渡期结束就没问题了。”
“但愿如此。”
“副总裁,行销部广告课的陈课长到了。”满嫦慧按下内线电话通报一声,眼光同情地看着“蒙主宠召”
的可怜人。
陈课长虚弱地回她一笑,紧张地频频拿起手帕拭汗。天气并不热,整栋大楼的中央空调也设定在最舒适的温度,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直冒冷汗。
“进来。
满嫦慧挂上电话,堆起祝福的笑容,向陈课长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陈课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门走入。“副总裁……”
俞子惑的目光只在他推门走入的瞬间自满桌文件中抬起,但这不到一秒钟的注视有如一道强劲冷锋扫过他心中,冻结他的语言能力。
“啪”的一声,眼熟的文件夹被抛在大办公桌的最外线,唤醒陈课长冻结的意识。
“有瑕疵,明天给我。”寒气逼人的清冷语音穿透耳膜直冻入人心,为这次简短的召见画下句点。
“是……是。”陈课长双手颤抖地收下文件夹,步履僵硬地退出门外,浑身抖得像是被人关进零下三十度的冰库中后终于被放出来。
十秒钟搞定!满嫦慧望着手表的秒针刚跨过第十个刻线,她实在不得不佩服上司冻人的威力,简直比急冻枪还惊人。
“陈课长,你还好吧?”
“还……还好。回……回去喝杯热……热咖啡就没事了。”陈课长拿着被退回的企划案走向电梯,全身仍然抖个不停。
“慢走,回去多加件衣服。”满嫦慧朝他的背影喊道,无奈地摇摇头。
她实在不清楚她离开后这一年多的时间,公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显而易见的,她上司冻人的功力有长足的进步。关于这一点,和无故离职的玉竹百分之两百脱不了关系。
“唉!”她长声哀叹,忍不住又瞟了眼副总裁办公室紧闭的门板。不用靠近,她都可以感觉到阵阵寒风从门缝里透出来。
玉竹再不回来,她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他们这些年轻人难道不知道老年人血液循环不好,最挨不了冻的吗?
非常时期唯有使用非常手段,才能解救众生于冰天雪地之中!可是,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要送死也该是他们年轻人的事,她跟人家充什么英雄呢?满嫦慧又叹了一口气,起身到茶水间倒了杯热咖啡,然后踱回办公室。
瞪着眼前紧闭的门板三十秒后,她终于下定决心。
好,她豁出去了!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玉竹这辈子不回来,难道她真要当秘书当到八十岁吗?
她鼓足勇气,端着咖啡走入俞子惑的办公室。
“副总裁,你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