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不切实际地活在白日梦中自得其乐的男人。
笑声渐停,黎忘恩面无表情的反应又让村上隆史觉得奇怪。“不觉得奇怪?”在这种情况下,女人通常会露出甜甜的傻笑,用娇嗔的口吻问对方在笑什么不是吗?
柳眉一挑,黎忘恩不接话的回应让村上隆史更找不到台阶下,像是处在后无退路前有落崖的孤岛上,叫救命也没人理。
“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笑起来?”
“没兴趣知道。”
“一点儿也不好奇。”
“我没有好奇心。”
村上隆史愈问,脸上的表情愈是不敢置信加错愕,还有男人自尊心严重受创的挫败与一蹶不振的失望感。他的魅力不是无远弗届的吗?难道伯伯说错了?“你不想了解我?不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做什么工作的吗?”他愈问上半身愈向前倾,偏偏黎忘恩一点儿也不为所动。
“该知道这些的是你女朋友。”真肤浅。
“好歹我们是刚认识的朋友。”
“交朋友难道要想看对方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做什么工作的才能决定要不要交吗?”
“呃……”一句话堵得村上隆史张口结舌。身处村上家族,在里头混大的他也不算笨,立刻了悟眼前的台湾女人并非一般女人,于是彻底断了念头,不再认为她是故作冷淡以吸引男人的注意,知道底线在哪里。
“我为之前的想法向你道歉,我以为你只是故意装出冷淡的样子好让男人觉得有挑战性。”
“我则以为日本男人肤浅可笑,这是我的偏见,我们算扯平了。”
“可以叫你忘恩吗?”得到她的点头回应,村上隆史愉快地咧嘴而笑。认识一个黎忘恩,比谱一段回日本即忘的异国恋曲来得有趣。“女人就应该公式化一点。”
“公式?遇见前来搭讪的英俊男人,心头小鹿便得撞得血肉模糊外加晕头转向?明明垂涎还得摆出羞涩样;几句好话听进耳里,就敞开心扉拼命眨眼睛露出天真娇憨的模样,以女朋友的姿态探问男人的身家背景吗?村上,这种公式化的女人从上世纪末开始就逐渐成为历史了,别小看二十一世纪的女人。”黎忘恩直言。
“历史总是让人特别怀念,看来二十一世纪的男人要自求多福。”村上隆史自艾自怜地说笑,已经知道在黎忘恩面前耍帅耍酷只会换得“肤浅”两字。“承蒙你的教诲,我会记住的。”
“隆史。”
一道低沉的男音从他背后响起,村上隆史回过头。
啊,是怜一!
* * * * * * * * * *
终于结束三个小时的演讲,明知道这个堂弟对商没有兴趣,村上怜一还是对他不给面子说溜就溜的行径感到光火;只留一通手机留言告知下落,还要结束演讲的他来接人,又不是三岁小娃!
走不到几分钟,远远地就看见他正和一名女子搭讪,这小子是嫌在日本的桃花不够多,到台湾还想再惹上几朵吗?
被厉声吓到的村上隆史连忙起身迎去,堂哥看来火气正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结束了?”
“嗯。”抬眼看见坐在村上对面的女人,村上怜一不禁皱起眉头。“你就不能干点正经事?”
“很显然你恶名昭彰,村上。”黎忘恩将皮包勾上肩,起身看了下表。时间到了。“放心,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做出任何不正经的事。”
哎呀呀,村上隆史眨眨眼、缩了缩脖子。“这种暧昧不明的解释你不说也罢。”
“惩罚你一开始不正经的念头。”女人是最容易记恨的动物,男人,尤其是爱泡妞的男人最该清楚明白。
“说到底你还是气我一开始的轻佻。”啧啧,女人记恨的功力永远比记账强上许多,他此刻总算领悟。
“轻佻的男人最差劲。”
“任意评断男人的女人也不见得有多好。”捍卫家人的热血燃起,村上怜一移步,拦住转身欲离的黎忘恩。“会被男人看作容易搭讪的女人,也必须检讨自己为什么不属于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类型。”
“哈,你的意思是女人被强暴是女人的错,男人一点儿责任都没有?”这只猪可真沙文。
一双黑瞳与面无表情的神色一般漠然,正面迎视驳辩她话语的男人,死盯活盯了一会儿,发现这个男人非但毫不退缩,反而倔强地跟她玩起瞪眼游戏。
这个游戏,没有自信的人玩不起。一个人若没有自信的话,就像颗假钻,在鉴定师的眼睛下就会黯然失色,就会心虚并露出破绽;但眼前这个男人很有自信,瞪着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存心和她互别苗头。
“你话题扯偏了。”他为什么要跟一个不认识的台湾女人吵无意义的架?村上怜一在心里自问,只想尽快结束话题拉村上隆史离开。
“情同此理。”
“胡说。”
“两位……”目光在面前的一男一女间忙碌来回梭巡,村上隆史紧张得不断扯着领口。祖宗,这两个人才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像是隔世仇人一般?“你们可以冷静一……”
一男一女四只眼睛同时看向他,异口同声地道:“我很冷静。”讲完,四目又继续互相死瞪着对方,没任何一方有败阵之势。
“告诉你,女人的价值就在于迷死多少男人后还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妙!村上隆史灵光一闪,弹指一响加入战局,“那么男人的价值不就在于能搭讪多少美女而没有留下后遗症?”
“闭嘴。”这是什么话!村上怜一怒目瞪视堂弟。
“说得好。”虽是朽木尚还可雕,值得嘉奖。
“荒谬。”
“假正经。”明明是好色的日本人,通常来台湾必定会指定北投作为观光景点的人种,还装什么道貌岸然?“我有事先走了。”
“真的要走?”村上隆史站起身,想留住这个台湾朋友。“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对面。”黎忘恩指着国际会议中心。
“做什么?”
“身为一个刚认识的朋友,你问太多了。”
“可是我……”
“隆史。”村上怜一拍开堂弟欲拉住对方的手,摇头阻止。“回饭店。”
“怜一,你误会了,我和忘恩只是朋友,她不是你所想——”
“你叫怜一?”黎忘恩蹙起细眉,脸上写着“最好不是”的神情。“不要告诉我你姓村上。”她这才想起搭讪她的人不就正姓村上吗?真是的,她早该想到了,都怪她对人没啥好奇心,才会懒得想太多。
“怜一是我堂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他看向村上怜一,看到一脸同样不解的表情。
“看来这三个月的合作不会太愉快。”黎忘恩伸手向他。“我是经贸协会派来接待处理村上怜一先生在台北一切事宜的代表,敝姓黎,黎忘恩。”
“你……”她就是让他一直等不到的接待人员?
“太好了!”Yes!这样以后便不愁见不到她。村上隆史高兴地握拳低喝。
“替我回复贵协会,我不需要接待人员。”
“是对事还是对人?”白花花摊在眼前的银子怎么可以因为他老大不爽而给飞了,为了钱她都可以忍受眼前这头日本沙文猪是村上怜一的事实了,他还有什么好挑剔的?“你对台北的环境很熟?”
“我的确需要接待人员,只是难道经贸协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