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晔,你冷静一点,伶儿生命力很强,她撑得过去的。”
护晔颓然倒向走廊上的椅子,用力搓揉着绷紧的脸颊,“她竟然要我别救她,要我忘了她!她怎么能对我做出这种要求?她怎么能?”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负责急救的医生走出急诊室。
“请问谁是病人的亲人?”
“我是!”谨晔赶忙迎上前。
“病人的伤势算是暂时控制住了,但是还没有度过危险期,那颗子弹虽然没有射中心脏,不过因为失血过多,情况并不乐观。由于病人的血型十分少见,我们已经联络各大医院和捐血中心的血库,可惜都找不到RH阴性O型的血液,所以……”
谨晔不等医生说完,便发狂似地冲出医院,耿煌煜根本来不及阻止他。
“谨晔,你要去哪儿?”
谨晔几乎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全心只有一个念头:有个人能救伶儿!只有他的血才能救伶儿!
伶儿,你要等我!你千万要等我!
我做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难道我真把灵魂卖给了撒旦?!忻正群呆望着自己殷红的血液源源注入伶儿体内,无法相信自己的愚蠢。他向上天求了一辈子的孩子原来一直在他身旁,而他竟差点杀了她。
伶儿,我的女儿啊!原来你憎恨的就是我给你的这个生命,憎恶与我流着相同的血液。
护士拔起再次装满五百西西血液的血袋,替忻正群包扎好。
“护士,你确定只要这些血就够了吗?”忻正群的目光移向伶儿依旧苍白的脸色,不确定地问。
“够了。忻先生,你已经抽了一千西西的血,不能再抽了。”护士说。
“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忻正群卷起另一边的衣袖,双手却已经开始发冷颤抖。
“真的够了。忻先生,你先躺下来休息一下,你的爱心一定可以救回这位小姐的生命。”护士细心地替他盖上薄被。
“她是我的女儿!”忻正群突然满足地笑说,“你看她,她跟她妈咪一样漂亮。”
“她有这么爱她的爸爸,她一定会好好活着的。忻先生,你别担心。”
一双诡异的绿眸蓦然自他脑中浮现,不,他不会放过伶儿的。忻正群强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下床。
“忻先生,你要去哪儿?”护士连忙扶着他。
忻正群轻推开护士,“我有事。”
“可是你现在太虚弱了,最好先休息一下。”
“没关系,我撑得住。”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出病房,不过才到走廊便不支倒地。
“忻先生,怎么躺在地上?怕热吗?”一双冰冷的手扶他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这森冷的声音!忻正群猛一抬头,一双诡异骇人的绿眸映入眼帘。
“你真是太多事了!要她死的人可是你,你又何必费事把她救活。”绿眸的主人一派悠闲地说。
“我要撤消这件Case,汇入你户头的钱我不会要回来,我只要她活着。”
翡绿色的眼眸瞬间转成冰冷的浅绿色,“血狼”扬起一抹无笑意的笑,“我接的Case不可能取消,就算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也一样。”
“你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忻正群不是怀疑,而是指控。
“这就是我接你这件Case的原因。老爸杀女儿──啧、啧!真是有趣极了!不论谁死都是人伦惨剧!”“血狼”咧嘴笑得极开心。
“你根本不是人!你是鬼!”忻正群被他的言论惊骇住。
“彼此!彼此!忻正丰一家三口不也是死在你手上,我们算是同道中人。”
是啊!忻正群,你又与他何异?你满手的血腥,不止杀了自己的亲大哥、亲侄子、深爱的女人,连亲生女儿也不放过,你这一生的罪恶要如何才洗得清?
“是不是只要我肯用我的命换伶儿的命,你就肯放过她?”
“血狼”轻抚着指上的血红色玛瑙戒,“当然,如果没有人在人间痛苦,那悲剧还有什么意思呢!”
“好!我换!”
“伶儿现在怎么样了?”左青梅在接到耿煌煜的通知后,立刻偕同柏羿文匆匆赶来。
“伤势算是控制住了,不过现在还在昏迷当中,谨晔在房里陪她。”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不是要回美国了!”左青梅实在无法相信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一刻竟然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谨晔还好吧?”柏羿文最担心的是谨晔无法接受,当年萱萱就是被流弹射中死在他怀里。
耿煌煜表情凝重地摇头叹道:“不好,比萱萱死的时候更糟,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病房里静得听不见半点声音,谨晔坐在床沿低头凝望着伶儿,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怕吵醒了她。
“谨晔。”左青梅轻喊。
他没有回头、没有反应,就像座无生命的雕像,只专注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谨晔。”她不死心,又唤了他一声。
“没有用的,现在的他什么也听不见。”柏羿文扬手阻止妻子的第三次尝试。
人怎么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变得憔悴?柏羿文夫妻俩在一旁也忍不住为他们感到心酸。
良久,谨晔茫然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伶儿──”他的手覆上她依旧苍白的脸颊,以无比轻柔的语调说着,“你还不想醒吗?我们的飞机已经快赶不上了,妈咪还在美国等我们回去举行婚礼呢!对了,我们还没讨论过以后房子要怎么布置,你觉得我们该拿哪个房间当新房?如果用你的房间就不用装新窗帘了,不过床可能要换张大一点的……”
“谨晔。”左青梅闻言一阵鼻酸。
“嘘──让他说。”柏羿文示意妻子噤声。
“我们也还没讨论过以后要先生儿子,还是先生女儿,我觉得要先生个儿子,以后才能保护他的妹妹,不过其实先生儿子还是女儿都没关系,有我保护你们,你们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他用手轻拨伶儿额际垂落的发丝,“伶儿,你相信我们会一辈子幸福吗?我确信我们会幸福的,记不记得我说过“一个人寂寞,两个人相守”?我们现在是两个人了,应该能相守一生了,可是在那之前……”
谨晔的声音有些颤抖哽咽,“可是在那之前,你要先醒过来啊!你醒来看看我!你为什么不醒来看看我?我知道你背负着那些仇恨,背得好累、好辛苦,为什么不分一些让我替你承担?
“你知道我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吗?当你的内心备受煎熬,我却无力替你减少一丝痛楚时,我真的好恨我自己。我曾经以为我的爱能治愈你心中的伤口,但我现在才发现我的爱仍不够多,你来告诉我怎样才足够,怎样才能让你不再疼痛,没关系,我全部都给你。”他眼中滑落一滴滚烫的泪水,跌碎在伶儿颊上,“只要你肯醒来。”
“只要你肯醒来就好。”他以手指抹去那滴泪,但却像永远抹不干似的,一滴泪竟湿了她两眼。
“话可是你说的哦!”伶儿吃力地开口说道,声音粗嘎沙哑连她自己听了都忍不住皱眉,“以后可不能后悔!”
谨晔见她终于醒来,兴奋得差点抱她起来旋转。
“小心她的伤口!”在旁的两人及时出声警告。
谨晔紧急煞住双手的动作。
“感谢老天!伶儿,你总算没事了。”他长叹了一口气。
“不对,要感谢我自己。我不止血型罕见,连心脏摆放的位置都跟人家不一样。”伶儿拉过谨晔的手贴在自己右侧胸口上,让他感觉心脏的律动,“我的心脏在右边,不在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