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不常安慰人,卫朗的安抚多少显得很笨拙,卫非红红的眼瞪着他半晌,才闷闷的道。
“他有没有叫你带话给我?”
卫朗轻轻点了点头,正色。
“他说,希望你吃寿桃糕的时候想起他,晚上做梦少梦点寿桃糕,多梦点他……”
“他就让你带这些话?”
卫非猛地打断了卫朗的话,似乎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卫朗无奈地看着他。
“我还没说完,他说,他不负天下,也不负你……”
说不负天下,不负你的时候,卫朗瞧了龙轻观一眼,龙轻观脸微微一红。
干嘛这么看着他,管你负不负我,你敢负我你试试看……正想瞪回去,突然卫非挣脱了卫朗的手就往外跑,卫朗也追着他往外走。
龙轻观担心那两个人这么跑出去会出事,也跟着他们两个身后,本以为卫非会往长生殿的方位跑,但他却只是跑到了太皇太后寝殿外的亭子里。
看到卫朗和龙轻观追了出来,卫非很勉强的朝他们笑笑,眼却是全红了。
“我没事,我也不会乱走,现在这样子,不好轻举妄动,我知道。王爷重担在肩,请多保重,大堂兄你还是回去,保护好太皇太后要紧,将来若是要立新帝,还需要太皇太后的懿旨。”
龙轻观想说什么,手却被卫朗捏了一下。看他,瞧见卫朗朝他摇头,龙轻观无言的点点头,跟着卫朗出去。
“现在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别打搅他。”
说是这么说,卫朗还是担心的回头看卫非,看见卫非一个人蹲了下来,背对着他们的肩膀一抖一抖,有可能是哭了。
“想不到他对陛下,感情这么深……”
卫朗头疼的想着,他如今当真担心一旦皇帝出事,这个堂弟会不会也出事。不行,他这段时间一定得把卫非看得紧点,正在想着,突然卫朗感觉到有东西在他脚下蹭来蹭去,本来以为是龙轻观在踢他,看看龙轻观,却是一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往下看。
一只白肚黑毛猫正仰着黑黑的猫脸瞧着他,它的身后还跟着一只鹈鹕。
“‘鬼鬼’,你怎么来了。莫非你饿了?”
弯下身抱起黑猫,卫朗柔声问,鬼鬼是杜太后的养的猫儿,如今杜太后被困长生殿,大概也没有人会想起照顾“鬼鬼”,卫朗直觉鬼鬼大概是肚子饿了。
黑猫摇摇蓬松蓬松的脑袋,用嘴叼着卫朗的袖子往卫非所在的方向拉。
卫朗盯了它好一会,才会过意。
“你要我去看看他……”
黑猫点点头。
“可是现在放他一个人会比较好……”
“喵呜……”
猫咪长长又松松的尾巴勾了个问号的形状,黑亮的猫儿瞳看着卫朗,看到卫朗摸摸它的毛,突然就耷拉下了耳朵,又朝鹈鹕“喵呜喵呜”的叫。
那只鹈鹕听到“鬼鬼”的猫叫,把自己大大的嘴张开,吐出好几条还活蹦乱跳的鱼。
仔细一看,竟是卫非最近最爱吃的花青鱼。
这只小东西也知道卫非的心情不好?
卫朗摸摸鬼鬼的头,鬼鬼温顺的把猫脑袋往卫朗的手上靠,直到被龙轻观恶狠狠的瞪着,方才扭了扭身子,“啪嗒”一声跳下地,和鹈鹕扬长而去。
“‘鬼鬼’很贴心,下次让它看着卫非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卫非也算是不错,陛下和鬼鬼对他都很好,陛下如此待他,有这样的一份感情,也不枉他这一生……”
卫朗看着那一溜儿黑影变成小点,在视野中消失不见,叫了个人把地上的花青鱼拎进太皇太后宫里的厨房里整治,又感叹道。
龙轻观瞅瞅卫朗,撇过头去,小声道。
“要是我是陛下,也会这样,假如你遇到与陛下一样的境遇,我不会丢下你的,我,我会尽我所能,不让你难过……”
最后的那句话低如耳语,即便如此,却还是清晰的传入卫朗耳中。
卫朗心一热,握住龙轻观的手。
暖暖的触感,在酷暑的天气,竟也不让人感到难过,龙轻观看看四围,见四下无人,虽是红了脸,手却是任卫朗握着。
这一次,就他们两个,他不打算否认了。
看了卫非与兄长,龙轻观突然为自己感到庆幸,卫朗没事,他也没事,他们都好好的活在这世上,未来于他们,还有无限的可能。
假若他面临龙轻寒的处境,他也会象龙轻寒对待卫非一样待卫朗,无关身份的高低,只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希望他能笑开怀,即便伤怀,由自己而起的伤害,却也不希望那是因辜负而起的伤害。
不负天下,不负你……
或许,这也是他的心情,无论前路如何,龙轻观下定决心,自己在一天,他即便没有什么力量,也会努力保护好卫朗。
这是一个男子,对于喜欢的人,只有自己知道的承诺。
说是要保护自己所喜欢的人,即便自己的力量比起卫朗,显得很微小,但襄王龙轻观,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的想法,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实现的机会。
在太皇太后宫外,卫朗和龙轻观检视着这里的守卫情况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异常。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卫朗,也许是在武成折冲府呆的四年,经常都有出外巡视,训练也极其严格的缘故,卫朗对于危险的敏感度,要比京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禁军来的好。
天色渐渐黑了,黑夜是夜行人最好的掩护,他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卫朗抓着龙轻观马不停蹄的调整检视翊宁宫内外的防卫,卫非也在一边帮忙。
本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可是看到卫非那样疲倦又强撑着的模样,卫朗还是把他赶进宫去。
龙轻观沉默的看着卫非进去,看看卫朗同样疲倦的面孔,他忍不住捏住卫朗的手。
“你不进去休息?禁宫宿卫森严,各有法度,这个时候,谅他们也不敢放松警惕,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的样子也不好,还是进去吧……若是你不放心,我在这里看着,莫非你信不过我?”
瞧着卫朗沉默不语,龙轻观的声音不禁大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说信不过他了!
卫朗稍稍睁眼,用手抹抹脸,笑道。
“我还好!”见龙轻观不甚赞同的目光,他肯定的一点头。“我真的很好,你莫担心,也不是信不过你,你没做过这些事,有些细节,也许会注意不到。”
龙轻观扬眉,打断卫朗的话。
“我注意不到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不懂并非耻辱,你告诉我,我注意一些,也就是了。”瞅着卫朗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恼。“笑什么笑什么,这些事你若没人教,难道你就懂。还是你真当我笨到这地步,连教也不屑?”
他要敢说是估计某人当场就要发作了,况且他也不是出于这个考虑,卫朗摇头,拉着龙轻观往地上看。
“有的东西靠的是实际经验,不是一时教,就能教起来的。你看看这地上的脚印,可发觉有何不同?”
龙轻观顺着卫朗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几个清晰的靴印,凝神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他疑惑抬头,卫朗微微一笑。
“你看这靴印的脚跟处,陷得特别深,这便是异常……”
“为什么?我记得不管是宫中的禁军,还是各关津州县的兵士,和朝官无不同,都穿的是六合靴,六合靴由六块皮制成,鞋底就是一块皮,这靴印上并无靴皮分割的痕迹,你怎么会以为是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