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儿已经有四年多没见了,你长高了不少,今年行冠礼了吧,我记得你的生日日子似乎在上个月。”
“是,上月祖父和父亲给卫朗加冠,太皇太后也听说了此事。”
卫朗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自己的生日,久居深宫,不问世事的祖姑母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卫太皇太后笑了笑,似乎想起什么开心的事。
“宫里有非儿在,我什么事不知道?为了你上月加冠,这孩子因为去不了,不能亲自把礼物给你,气得和皇帝大吵了一架。我还以为你们处的不好,现在想起来,你们这些孩子,也不过是口是心非,明明把彼此都放在心上,却爱用吵闹的方式去表达。大哥一定很头疼!”
“祖父对我们三兄弟一般放任不管,倒是劳烦太皇太后费心了。”
卫非也惦记着他加冠,卫朗心里五味沉杂,他以为自己做大哥的照顾弟弟,那是天经地义,也不觉有什么。
却没想到这个常常被他欺负的哇哇叫的小堂弟却也没忘记他的事。
这时卫朗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讶然回头,龙轻观已经不自然的侧过了头,手却是没有放开,他心不由一暖。
其实这人也是关心他的,就是死不承认而已。
罢罢罢,这人生性如此,让他承认估计他也开不了口,自己退让点也没什么,卫朗正想等会出去之后和龙轻观说的话,耳边又听到声音。
“这没什么,咦,你们这么不吃摆在面前的食物,这葡萄是丰水刚贡过来的,你们尝尝看……”
卫朗龙轻观对视一眼,又看看面前的葡萄,蓦然脸大红,二人面色都如熟透了的石榴果。
开玩笑,只有这葡萄他们死也不吃,四年前的苦头又不是没尝到,一次还可以说不经意,二次就是笨了。
他们永远也忘不了这加了春药的葡萄是什么滋味!!
那日宫中大宴,二人喝醉了酒,本欲出来醒酒,结果在花园中相遇,也是吃着这丰水来的葡萄,突然便觉得身体一阵发热,又加上喝了太多的酒,卫朗和龙轻观二人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反正第二天醒来二人就是光溜溜的窝在同个被窝里了。
而且一个前面酸痛,一个后面麻痹,想也知道是龙轻观把他卫朗给吃了。后来拉了个内侍才知道,这葡萄的成分里有春药,是给皇帝吃的……
就因为这个大乌龙,他们之间便有了异样的感觉,即便逃避了四年,也还是忘不了,结果到今日二人就成了这样的关系。
叫二人如何敢再吃这葡萄。
或许卫朗和龙轻观看着那盘无辜的葡萄眼光实在太恐怖,卫太皇太后突然就笑出声。
“放心放心,这葡萄没有任何别的成分,就只是普通的葡萄,你们两个放心,只管吃好了。”
卫朗呆呆的看向太皇太后,龙轻观的脸红如柿子,二人都是小小声。
“太皇太后,你也知道那时的事?!”
卫太皇太后点点头,卫朗和龙轻观一阵头昏,天啊地啊,杀了他们吧,别人知道也就算了,可是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
怎么让他们最敬爱的长辈知道这档子事。
完了!
他们毁了!
正当二人暗叹自己的不幸,太皇太后又开了口。
“当时的事就是我处理的,我怎么不知道,放心,虽然你们吃了含有那春药成分的葡萄,可没出事。”
没出事?
哪里没出事,龙轻观都把他给吃了还没出事?
哪里没出事,他从此就忘不了卫朗那叫没出事?
卫朗撇撇嘴,龙轻观低下头,显然都对太皇太后的话兴趣缺缺。
太皇太后又好气又好笑,这对孩子。
“确实没出事,当时我让人把你们丢进冷水浴池泡了老半天,又让太医给你们两个服了安神的药物,我可以保证,你们两个是顺顺当当睡到第二天早上,绝对没出事。”
“可我后面麻,他前面酸是怎么回事?”
许是吃惊过度,在龙轻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卫朗已经脱口而出,龙轻观在听到的瞬间捂住他的嘴已是来不及。
太皇太后微微的,微微笑笑,语气轻松无比。
“听内侍们说,因为你们两个都很难抓的到,结果他们一帮人用带子把你们捆起来再放进冷水浴池,好像观儿人是朝下摆的,朗儿你人是朝上摆的,可能是接触到池壁,时间长了些,所以才难受吧!怎么,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卫太皇太后不解,奇了,谁说春药一定得发生什么事才能解,她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知道任何事都有办法可想,可没发生什么事这两个小家伙表情怎么这么失望,莫非他们两个还很希望发生什么事不成?
卫朗和龙轻观并非希望发生什么事,他们只是想到了方才,金色的阳光下,卫朗的那句话。
假如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择我吗?
如今当真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择我吗?
我还会选择你吗?
眸光如波。
风不定,人初静。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两个人也还是有见面,虽然看到彼此的时候,比起那时尴尬的关系,似乎更多了一丝不自在。
不管想与不想,见面,也似乎是避免不了的。
龙轻观年纪不大可也不小,按常理来说如今他应该在京城开府为王,但因为他那早逝的母亲杜美人乃是当今太后的妹妹,杜太后怜惜他年幼失慈,便留他在宫中住。
卫朗论职位只是一个小小的昭武校尉,本也没在宫中行走自由的权利,即使,即使他的祖姑母是太皇太后。但卫朗的堂弟卫非是当今天子的爱人,他便有了特权,说来这特权也不是他爱有的,是被迫的。
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卫非最近很喜欢把堂兄卫朗唤进宫来,而且一反常态的亲热程度都叫皇帝龙轻寒嫉妒。
这样频繁的出入宫廷,于是龙轻观与卫朗便见面了,只是今日却与往常不同,不是皇帝饮宴,却是那日之后二人第一次单独见面。
在长廊那头,龙轻观便看见卫朗,本想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可脚步却停住了,那头卫朗似乎没有看到他,步履不紧不慢,嘴里不知道在嚼着什么东西,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面容也依然风神俊朗,和平素没什么不同的样子。
似乎几日不见,他就胖了不少。
似乎一切对他都没影响似的,摸摸自己这几日吃好睡好却不知为何急剧消瘦下来的面颊,突然龙轻观心里一阵郁闷。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想起那个人,也不想见他,尤其是知道了什么事也没发生之后,曾经这么认真地决定一件事以后才知道其实什么也不存在,那样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觉得很丢脸,原以为自己和他已经在一起,那么继续再一起也没所谓。
可是现在一切回到了原点。
什么也没发生,他与他都不要认真,那是最好。
龙轻观这么想,他想卫朗也许也是这样想,要不为何他每次看到自己,都是看了自己一样,微微笑笑,却是不愿停步,即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是如此。
龙轻观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现在那人经过他居然没停下脚步,还一个劲的往前走,更离谱的是卫朗的眼神直勾勾的只看着他手袋里摸出的饼,极愉悦的咬着啃着,目不斜视,脚步轻快,眉开眼笑……
他觉得不好,他的感觉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