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我站住。
身边的色狼们一阵啧啧,我几乎都能听见口水的山洪肆虐的声音。幸亏这会儿天黑,不然这人可丢大了。你们这群丢人败现的家伙!
大火之后是水灾,大家都很忙的样子……
“那美人是模特吗?真漂亮!”
“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也轮不到你呀!瞧你贼眉鼠眼的样子……”
“你才贼眉鼠眼!”
“难道你很英俊吗?”
“我杀了你……”
“好了!不要吵了!……哦!美人向我们这边过来了!”
“哇~~~~太幸福了!”
“如果能和她搭个话儿,我死都情愿……”
“让我死吧……”
你们……你们就不能拿出一点现代高中生的风范来吗!太丢人了!
……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说他们,如果她不是“她”的话,我恐怕……不,是绝对,这会儿绝对是在跟他们一起对美女流口水的。
美女摆动盈盈一握的纤腰向我们走过来,每一步都是风情万种,步步莲华。
不过我并不喜欢她这个样子,那天在老树里的她比起现在这样刻意打扮的她更来得有魅力。
她在我们面前站定,山洪再次爆发,只是这次不是口水,而是嫉妒的泪水。
“银悠远。”她开口,叫的是我的名字。
山洪消失,熊熊妒火取而代之。我要被你们烤死了!见美人忘友人的混蛋们!
“你是……?”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那天回去之后大哥也没有提起过她,他不说,我也不问。
那种事,我并不关心。
“钟月童,你好。”她向我伸出一只白皙的手,长长的,细细的,优美的指头。
很想捏碎它……
我也伸手与她相握。她的手很冷,我的手很湿,我们相触一下,很快分开。
“找我有事?”我问。
沉重的书包从肩头滑落下来,我将它扶上去。
“我怀孕了。”她说。
一声砰然巨响,我们所有兄弟的书包都随着齐刷刷的一串抽气声投奔地面而去。
我相信我的脸这会儿绝对成了墨绿色。
我……你……你这么一说,不就好是你……那个……我……黑锅……
你的明白?
我双唇抖动,语不成声:“你……你……”
“孩子是你大哥的。”
“噢……”
大家理解地点头,一齐弯身去捡地上的书包。
我就说么,就是干了坏事我也该……肯定……记得……
她说什么?
她刚才说了什么!?
“孩子……是……?”
“我说,”她加重语气,“孩子是你大哥,银之川的。”
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世界一片寂静。
我在没有时间的地方站立了一千年,所有的东西在我的世界里都变成了不会动的剪影。
大哥的……她和大哥的……大哥和她的……他们的……他们的……
孩子……
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么?
“哦,有要我帮忙的吗?”
我的身体在动,我的声音在动,可那不是我在指挥。
我是谁?
她是谁?
大哥是谁?
空间崩毁,封印蠢蠢欲动。
“我想你帮我劝劝他。”
* * * * *
我为了谁?
我在想谁?
我身边是谁?
封印裂开长长的缝隙,有东西泄露出来了。
* * * * *
“劝他?劝什么?”
我在做什么?
刚才谁说了什么?
我心在痛什么?
“我想,结婚的话,还是越早越好吧。帮我劝劝他。”
--为什么这么痛……
很久以前那个炎热而寂寞的夏天,斧头砍东西的声音有节律地回响。
和着那可怕的声音,有人在絮絮地念着什么,像巫婆般,反复,阴沉地念。
什么也没有的,什么也不存在的,什么也不永恒的,什么也不在乎的,什么也不重要的……
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
女人是聪明的动物,她们的眼睛很大,焦点的落下却很小,在那样仔细的审视中,什么也藏不过她们。
我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嗓子很干,穿过干燥声带的空气引不起声音的半点颤动。
我看着她,下意识地掐住自己的咽喉,脖子上的项圈压迫我的气管,连呼吸也有点困难了。
“银悠远?”
“我……我知道了,我肯定会劝他……”
她又说了一些话,但是我被窒息的感觉困扰着,什么也听不见。
最后,她扭动着美丽的腰肢,带着方圆五十里内雄性们的色色目光离去,骑上摩托,留下一路烟尘。
美人消失于视线外很久,各位兄弟方才返魂,残留着对倩影的无限留恋拍我的肩催我快快回神和他们一起去游戏厅爽。
我忽然想起了我在做什么,便弯身去捡拾跌落的书包,书包比我想象得要重,我没有防备,顿时闪到了腰,疼痛扩散到我的四肢百骸,浑身都在发抖。
没有理由地,我失去了去游戏厅的兴趣,告别了玩兴正浓的兄弟们,自己到网吧玩起了最无聊的极品飞车2。
赢了多少,输了多少,我完全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回家,也不想思考,仅在最简单的重复动作里,让神经麻痹。
--你的……不能再受刺激了--
是的,真的是不能再受刺激了。
但是是什么不能再受刺激了?
我到底在逃避什么?
银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好象知道许多关于我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呢?
“我你多年不见的表哥啊。”我惊得跳了起来,扭头看时,我旁边本该空着的夜机座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对着我很没心机地笑。
“银……银……银银银……”
我指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银萧用“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对我摇了摇头,伸出两个指头。
“我的名字是银萧,只有两个字,不是银银银银。”
“你……你……你……”我结巴了很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喜欢。”
“……”我无言以对,“那么,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刚才已经说出来了。”
咦?是吗?
无意识。是这样吗?
“好了,小子。”他摸摸我的头,“现在是凌晨4点半,你已经开了九个多小时了,要这是真车……要不要赌赌看你会死多少次?”
我觉得他好象在摸一只狗,但很奇怪的,我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弹情绪,若他是龙大,我老早一拳头招呼上去了。
“回家去吧。”他说,“你大哥满世界找你,都快发疯了。”
在他的抚摩中,我的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大哥焦急喊我名字的影象。
我站起来,碰倒了椅子,带出一声巨响。包夜机的人都抬头向我看,我没时间管那些,退掉夜机卡就跑出了网吧。
大哥在找我……
他很担心我……
他在找我……
直到跑到外面,清凉的夜风一吹,我才瞬忽间清醒过来。
我在干什么?
我是为了什么才在这里的?
那个银萧……
才想想而已,他就立刻又出现在我的身后。
“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去?”
我回身看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银……”
我不认识这个“银萧”,这个叫银萧的人时候从来就不在我的记忆之中。
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是谁?
我不认识他。
他好象看得很清楚我在想什么,双手抱着胸站在那里,以与他年龄完全不相适应的慈祥笑意面对我。
“你真是个认真的孩子,这是你的优点,也是缺点,不要太爱钻牛角尖,不然会早衰的。”
“你到底是谁……”我问。
“所以我说你太认真了,”他说,“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没有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