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身体抖动的仿佛隆冬最后一片残叶,也许太过害怕,小嘴几度张合,却连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谭琨再也无法忍受,一下子跃起!但玄熠将剑刃抵在那个孩子头顶上方时又硬生生的僵立住。
“九殿下!他只是一个幼龄孩童,您何苦如此欺辱于他?死者已矣……”
“闭嘴!!”玄熠忽然怒喝起来:“那个贱女人害死我母妃,她死一万次也死也余辜!!”
“后宫争宠原本就明争暗斗,贤妃自焚后,淑妃深居简出,淡漠世事,殿下何苦咄咄逼人?先帝驾崩后,淑妃便带着年幼的十三殿下潜逃出宫,五年来未与朝中有任何联系,九殿下何必再穷追不舍?”
玄熠冷哼一声,没有应答,谭琨抱着仅有的希望继续劝说:“事发之时十三殿下才五岁,而且民间生活疾苦,想必粗茶淡饭的日子令他吃了不少苦,恳请九殿下看在一脉之情,饶他一命!”
玄熠忽然灿笑起来,柔声道:“谭公子多虑了,本宫何时说过要迁怒十三弟?如你所说,那只是上一代的恩怨,与我等何干?如今本宫来接十三弟回宫,想必谭公子没有异议吧?”
谭琨心知玄熠必定另有打算,哪敢将淑妃遗孤的性命交予面前这只笑面狐狸?但他亦深知此刻处于下风,只盼多拖一时半刻,待其它人赶来。
“如果谭公子是在拖延时间大可不必,”玄熠满意的看到谭琨脸上一瞬间的失色:“令尊与手下们此时都在村东那片谷场,待我们走后,谭公子可去将他们解下。”
谭琨再也无法强撑平静的神情,怒火充斥了他所有的思绪!他用无比恼怒的目光瞪向玄熠,玄熠顿时大笑起来:“可笑!你们区区十二人,便想与我十三‘影卫’抗衡?自不量力!”
谭琨心中暗暗一惊!影卫?那不是为保护皇上而专设的一个暗中运作的组织吗?先帝驾崩后,新帝登基之前,影卫不该听命于任何人啊!越想心越沉重,宫中上下谁人不知九皇子登基可谓是众望所归,百朝文武早将这个出类拔萃的皇子当做未来国君一般拥护着,只待太子十八岁时打开遗诏,宣布继位之人。虽然遗诏尚未开启,但所有人都知道皇位非九皇子莫属,连大皇子---太子玄赫都默认了这个事实。但谭琨万万没想到,连影卫都已听从了他的命令!
当初谭家被蒙不白之冤,全府上下一百三十五口性命悬于一丝之际,是淑妃苦苦哀求皇上重审,才得以沉冤昭雪,一还清白。所以当卫国公谭克己,即谭琨之父收到线报,与淑妃有过节的九皇子在拼命追查她的下落时,明知九皇子即将成为未来国君,亦率全族暗中寻访淑妃下落,力求保她周全。但没想到,依然晚了一步。如今淑妃唯一的骨肉也落到玄熠手中,谭琨心中浮起一股难耐的不安与焦躁。
“谭琨,卫国公年事已高,不如衣锦还乡、安度晚年、享受儿孙之福可好?你身为他唯一子嗣,不该为他着想一番吗?”
谭琨何尝听不出玄熠话中的暗示,但他的目光只紧紧锁定在那个颤抖的孩子身上,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如何将他安全夺回!
“真是冥顽不灵,”仿佛看透他的打算,玄熠放肆的大笑起来:“螳臂挡车!可笑!”
谭琨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终于克制住狂乱的心跳,他沉声道:“九殿下,小小幼童难成大事,现在江山社稷对于殿下而言,可谓唾手可得,何苦再背负弑弟之名?不如将他弃于民间自生自灭,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
玄熠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个细小的变化被谭琨不动声色的注意到了。
玄熠笑道:“呵,谭公子在教本宫弃弟?真是可笑,堂堂皇子,岂可流落民间?你放心,本宫会好好照顾十三弟,就如你说,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
玄熠翻身上马,一夹马肚,策马而去,背后却传来谭琨的大喊:“望九殿下不会在大位将承之际横生枝节!谭某会与家父同去拜访十三殿下!更会昭告天下,先帝遗落民间的龙子已由九殿下带回!”
玄熠头也不回的离去,但紧随其后的影卫们听到了他怒气冲冲的话语:“真是讨厌!”
而这,只是他们的首次正面交锋而已呢。
夜色渐渐降临,黑灰的幕布慢慢笼罩了整片天际,映照着尸横遍野的修罗场,令这份惨状更加无奈凄凉。一团火焰窜起,剧烈燃烧的柴火发出噼啪的声响,但那暖意却无法温暖围坐在它周围的人们。卫国公谭克己一只手操着挑火棍,怔怔的发呆。谭琨则出神的望着火焰那变幻迷离的色彩,久久收不回目光。两位主人没有吱声,手下们更是沉默非常。于是,这座已经死寂的村落既使仍有活人,却还是感觉不到丝毫人气。
谭克己的目光慢慢移向不远处被长布覆盖的淑妃的尸身,忽然将挑火棍狠狠的掷于火中,愤怒的一声大吼!
“谭公……”
众手下担忧的看着他,谭琨依然不动声色的望着火焰发呆,好似失魂一般。
“不要叫我!我有什么用?连娘娘都救不了!小殿下也保护不了!我还有何颜面面对娘娘泉下亡魂?!”
“谭公,娘娘泉下有知,会明白您已经尽力了……”
“尽力有个屁用!!”谭克己怒喝道:“我现在就杀回宫!!就算抢也要把小皇子给抢回来!!”
“爹……”谭琨哭笑不得的看着已经明显气晕头的父亲:“十三殿下本就应深居皇宫,此次九殿下将他带回,合情合理,您有什么理由去抢?我相信九殿下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有你我这么多人知道是他带走了十三殿下,如果小殿下有何损伤,他难辞其咎。以九殿下的精明,若真要对小殿下不利,也会另择佳机,不会贸贸然动手。如果咱们硬抢,反倒落下挟持皇子、图谋不轨的罪名,那可更救不出小殿下了。”
谭克己不甘的大叹一口气,懊恼的直捶大腿,慌的众手下不断的好言相劝。谭琨又开始望着火堆出神,但眉头越锁越紧,好像被什么困绕着。
“爹,”谭琨蓦然开口:“九殿下是重情重义之人吗?”
“他?”谭克己沉思了一下:“九殿下文韬武略,天文地理,无所不精,的确是个旷世人才。他行事果断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深受朝中重臣赏识。不过,越是如此之人,行事一般越是谨慎,所以心狠手辣再所难免,为免后患,他一定会斩草除根!重情重义……只怕仅对永远不会威胁他之人。”
谭琨微微点头,然后自言自语道:“如果这样……他为何要如此执着找出淑妃?仅仅是为了报仇吗?如果是为了报仇,为何不从五年前淑妃离宫之时开始寻找,反而是事隔四年之久的一年前突然开始?而且不惜时间精力,甚至动用影卫,仅仅是为了替母妃报仇?可能吗?”
谭克己也沉思起来:“确实于理不合……莫非他另有图谋?可是从淑妃身上他能得到什么?若淑妃于他有用,他也不会……哼!可恨!”
谭琨没有理会父亲的再度火起,仍在思索:“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会动容?我的话中有什么触动了他吗?”
“公子,您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