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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了几日,岳麓也算不清了。只觉这一日时睡时醒,五脏六腑没个定位,昏懵中,撞邪似的,总看到那清俊的脸旦在身边说着话。
别怨我,岳麓,不要怨我,有太多的事我说不清,你得用心去体会,用心去体会……
第一次听白齐飞用着如此悲伤的语调说着,以往他是如此神采飞扬、泰然自若,举手投足满是自信,怎么他也会有卑求的态度?然而,当他真的睁开眼却是梦幻泡影,哪有什么白齐飞,只有一个陌生的人在房桌旁打转着。
喉头干哑,胃肠翻搅,岳麓觉得整个人不舒服极了,吃力的坐起身,朴鼻飘来一阵香味,总算让他愿意瞧清来人。
「爷,您醒啦?」原来在房间转悠的是小二哥,他殷勤的走到岳麓身畔,躬身道:「您可别又要酒啦!喏!掌柜要我送来热腾腾的瘦肉粥给大爷,算是免费的,您先将就着用就别再糟蹋自己了!」
听到粥这个字,岳麓的肚子疼的更是厉害,但他清楚那是饥饿过度的原因,忍不住爬起身,不料小二很是伶俐,忙转到身畔扶着他走到桌上。
「爷啊,有什么烦心事万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别怪小的多嘴饶舌,有些事真是得咬着牙过去。」他为恐岳麓反悔,急急将匙筷塞到他手里,才拿起抹布开始在屋子里边擦边念着。
岳麓抹抹脸,对着他的劝戒很感慨。长那么大还真没这么窝囊过,竟沦落到被个小伙计说教了,可是他也了解小二哥的一片好意便没有答腔,只动作轻缓的吃起来。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您可想想,有多少人是不如意时才懂得患难见真情?大爷这么折腾自己,连带您的朋友也苦不堪言,他瞧您几天来没吃啥东西,自个儿也吃不下,唉呀,真不知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大爷这样想不开,锦衣华食的,粗浅都比得过我们这小奴才!」说着,小二将窗户打了个大开,一道白光斜斜射了进来。一屋子酒气也慢慢混着舒快的微风缓缓消散。让岳麓忍不住贪婪的深吸口气。
「小二哥,麻烦你了,再帮我弄些菜色,这粥我吃不饱!」
「大爷要菜啦!太好太好!」小二高兴的转到他身前:「小的马上去准备,顺便再帮大爷弄个青盐和热呼呼的水,洗洗脸、漱漱口!」
眼见这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旅店伙计,竟因为自己想吃东西就高兴成这样,岳麓窝心起暖一股感动灼着胸口。忙掏摸身上的几个碎银塞进他手里。
「烦劳你了!」
「唉呀!不用了,不用了!」小二竟然将碎银放在桌上,一边退出房门一边道:「那位白大爷日日赏银了,您就甭客气了!爷休息一下,小的马上回来!」
酒食饭饱,再加上漱洗干净,岳麓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听伙计讲,自己整整醉了四日,不禁有些恍忽日子怎生过的,竟然半点印象也没有,而白齐飞自那天就搬到对面很少出来,再者也可能担忧着自己渐渐吃不多东西。
两个月......只给我两个月,不,算算只胜下五十日不到。
思虑半日,他明白人各有志,只是不太明白那男人的野心企图。爱欲两个月对他来说或许是想要让自己离弃欢爱男色的最后期限吧?因为他想做一个正常人,一个在阳光下,史册里毫无污点的男人。尽管汗青史往往血肉模糊含混不清。
走出房门,站在小院中,呆望着白齐飞的房间,秋风日暖,微风轻送,阵阵树香盘盈脑海──爱憎何畏,时日久长。
他清楚,当一份感情必须在短时间聚汇时,往往会浓烈些,深刻些,会因贪恋恒远变了初衷。因为,任何事都经不起世道烦扰,岁月摩擦。所以这份一开始就注定结束的感情对自己来说并不是最后期限,只是必须将它视为今生与他仅存的珍贵纪录,留待往后漫漫长夜里细细品味的菁华记忆。
想到这儿,岳麓顿然觉得很悲哀,他从不知道自己会迷恋一个男人到这么委屈的地步。
「小二哥,那位白大爷住哪间厢房?」拿心一横,他拉了匆忙的小二,问着。
「哦!」小二哥眨眨眼,忽显出一副神密兮兮的模样,朝他耳语:「就有两个军爷守着那间。」
「军爷?什么军爷?」岳麓一头雾水,顺着小二的眼光,越过一颗大树,他看到最边的一间厢房前果然有两个戎装齐备的士兵直挺挺的立着。
「这两军爷什么时侯来的?」
「有一整夜了吧!嗯、其实有三个军爷,其中一个在白大爷房里,可能在密商什么大事,所以这……」小二还没说完,那扇门就开了──
但见一个卅来岁人高马大肩宽体阔的男子,打扮平实,仅身穿灰府绸银白夹袍,灰白夹裤,并不奢华,但顾盼之间透着心高气傲的神气。岳麓透过稀疏的叶缝,一眼就认出,那正是中军营里,与自己一面之缘的金身驸马,韩玉轩!
「大、大爷!」
岳麓掩不下心中瞬然而升的惊惧,抬手扼止了小二的疑问,直待着韩玉轩和两士兵走出厢房口,即扔下小二冲向白齐飞房门,顿了顿,双手用力一推,进了去。
就见白齐飞失魂落魄的坐在椅上,印象中齐整的长辫微略松散,点漆的眸子则满是疲累,然而最教岳麓不知所措的是那满地衣裤,而他,几乎赤裸,只用被子披裹着。
此情此景让岳麓脑子一炸,整个人都懵了。
而他的突然出现似乎也让白齐飞受了不小惊吓,就见他清俊的脸庞乍然一红,急速抓牢胸前的被子想站起来,怎料眉头一皱不知为何又颓坐下去。
「大爷,还有没有其它……」小二那满是疑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岳麓终于醒神,忙不迭转身将房门关起来,隔着门板无可克制的颤着声:「小、小二哥,麻烦帮我、我准备些酒菜、待、待会儿送进来……」
「哦!是!小的马上去准备!」小二毕竟世故,一被挡在门外心里有数,知道客人不让了解情景,忙陪笑的响应。
听着小二脚步渐远,岳麓手扶门板却仍无力回头,因为刚刚的画面教他心口宛如雷鸣,脑袋则完全失了运转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白齐飞用着暗哑虚弱的语调,轻声:「岳、岳麓,请你先出去……好吗?」
尽管没有看到白齐飞的表情,岳麓还是可以猜出自己的存在令他十分难堪,然而内心那股不明的焦灼却让他完全失去了同情心。
「他、他为什么会、会来?」似询问又似自语,岳麓没有回头,喃喃的念着。
「……拜托你,先出去!」白齐飞没有回答他,只用更委婉的音调说着。
岳麓呆楞半晌,反而回转身直视着他,神情激动:「我不明白,你、你不是说要汗青留名?所以只愿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可是、可是又为什么和他、他……」
「岳麓!」白齐飞神色痛楚的站起身,右臂赤裸裸的自被里伸出朝桌面用力一拍,当场打断了他的质询,厉声道:「我要你出去!」
「不,我要知道,我现在就要知道!」铁了心般,岳麓直冲到桌前,神色从未有的狰狞:「看起来,你们不是只有现在才这样,根本早就、早就搞一起了,可你却在我面前装的这么清高,这么无知……你,你明知我对你的感情,还、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