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川蝶看著他,慢慢地摇了摇头,颤巍巍地叹著气答应了。
舒煜很快就到了。
他仔细看了看历秋的眼睛,然后,一向温和的微笑就完全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你自己知道多久了?”他凝重地问。
“三年。”历秋回答。
“为什么不及早治疗?”舒煜皱起了眉:“你知不知道,这迟早会要了你的命!”
“开始是为了我不愿意,到现在,是为了害怕。”
“那你呢!”舒煜转过头,毫不礼貌地对月川蝶说:“你明知道他有这么危险的病,居然还主张他去做深度催眠治疗。不但隐瞒了他的病情,还任由他恶化下去?”
月川蝶转过头,没有理他。
“不要怪蝶,她一直在为我担心,这三年,她很不好过啊!”历秋为月川蝶解释:“她都是为了我,才一直隐瞒著的。”
“我现在不想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舒煜对月川蝶说:“立刻找车,我们要去医院,多拖上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舒医生,你想做什么?”他想扶历秋起来,历秋却坐著没动。
“检查完要立刻动手术。”舒煜果断地回答。
“不行。”历秋一样果断地说:“就算要手术也要过一段时间。”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肿瘤已经开始压迫视觉神经,天知道你还能撑上多久。要是突然破裂,你随时都会没命的!”舒煜没好气地说完,瞪了在一边的月川蝶一眼:“他脑子有病,你也傻了啊!还不去找车。”
月川蝶没有动,只是一脸犹豫地看著历秋。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舒医生,我暂时不动手术。”历秋心平气和地重复。
“为什么?”舒煜一脸的惊讶:“难道你喜欢在脑子里装个不定时炸弹?”
“怎么会呢?只是,我知道位置很不好,成功的机率微乎其微。比起等它破裂,我先死在手术台上的机会要大得多。”
“那有什么关系?”舒煜头痛地说:“你要知道,活在在这世上每天都有风险,每天死在手术台上的人绝对要比在人行道上被车压死的人少多了。”
“哪怕我明天要死了,今天我还是不动手术。”历秋固执地说:“我还有些事没有做完。”
“这是什么脑袋嘛!你病糊涂了啊!”舒煜烦恼地说:“怪我分了心,都没注意你的身体真有这么严重的问题。我早该看出来的,你一直失眠呕吐,还无缘无故头痛晕倒。亏我老是自夸医术高超,居然没有早点发现。”
“这不能怪你,这种病本来就没有什么征兆,我又刻意隐瞒,你当然不会发现的。”
“可能你最近情绪波动太大,终于引起恶化了。再这样下去,危险得不得了。”舒煜抓著自己蓬松的头发,对这个无动于衷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这种病受情绪的影响很大,要是控制得好,也有人活了一辈子的。可一旦恶化,情况就难以控制了。要是不尽早手术,‘!’的一下,你就完蛋了!”
“我很清楚,三年前我就很清楚了。那时候我不在意,是因为我疯了,只希望早点死掉才好。现在我不愿意,是因为我不愿意提早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历秋异常冷静地说:“就算要赌,也要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之下。”
“你果然精神不正常,我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舒煜冷哼了一声:“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害怕嘛!你不就是怕提前死掉,少了再看他几眼的机会。”
不止历秋抬起了头,朝向舒煜站立的方向,连月川蝶也吃惊地看著这个一向没什么正经的舒医生。
“喔!不能叫看了,你瞎了嘛!应该说,不舍得提前离开这个有他的世界。对不对啊?君怀忧!”
“什么?”历秋扬高了声音:“蝶!”
“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说。”月川蝶著急地辩解著:“我怎么可能跟他说啊!”
“没有人跟我说过,我自己猜的。”舒煜双手环胸:“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那个‘离尘’一样傻啊!当局者迷,我这个旁观者当然看得很清楚了。”
“你是谁?”历秋表面镇定地质问著他,心里已经乱了阵脚。
“你不知道,蝶小姐可跟我认识很久了。我是他们家的医生啊!”舒煜耸了耸肩:“谁规定医生就不能看破你们藏著掖著的秘密了?”
历秋低著头,在心里想著应付的办法,月川蝶则是完全傻掉了,愣愣地看著舒煜发呆。
“你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是吗?”历秋问他。
“我说了,我不是多嘴的人。这种事,不征求当事人的同意怎么能乱说呢?”舒煜摸著下巴:“虽然有点憋得难受,不过,我基本上还是职业道德至上的人。”
“你想要什么?”
“我只要你跟我去医院,否则,虽然职业道德很重要,但我做医生的,最看重的还是性命。”
“我不动手术。”他用没有焦点的眼睛盯著舒煜。
“暂时不动,检查,检查行不行?”舒煜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你让我帮你彻底检查一次,动不动手术以后再说好不好?”
历秋想了很久,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舒煜和月川蝶一起呼了好大的一口气出来。
然后,舒煜下了个结论。
“你们这些看起来都很聪明的人,其实跟一群傻瓜没什么两样!”
第八章
历秋坐在病床上,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间了。
其实,白天和黑夜对他来说,早就失去了意义,现在不过是更加彻底一些。
看不见……还是有些不方便呢!连时间的概念都被混淆了。
至少没有办法估算,离自己来这里已经过了多久。
应该天亮了吧!那一场复杂的检查下来。
这时,他听见门被推开,直觉地把头转了过去。
“蝶,是你吗?”他问。
“是我,舒煜。”舒煜的声音响起:“我带人来看你了。”
历秋一怔。
“历先生。”那是一个有些陌生也有些耳熟的声音:“你好。”
“你是……”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认不出来。
“我是月川红叶。”那个人干脆地回答。
“啊?”历秋一呆:“你……醒了?”
“其实,我并没有昏迷……”月川红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我很抱歉……”
“这样啊!”历秋略想了一下,明白了前因后果:“是你让舒煜到月川家的,是不是?”
“我只是怕蝶她胡来。”还坐在轮椅里的月川红叶叹了口气:“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不忍心看到蝶难过,却又觉得无法装作不知情,所以才决定暂时留在这里的。”历秋微微一笑:“我能理解你的为难。”
“你这个人啊!真的是一眼就能把别人看透了。”月川红叶到了床边,盯著他:“可你为什么在自己的事情上,这么死心眼呢?”
“如果你是来劝我的,那就不必了。”历秋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些事的。”月川红叶看著眼前这张苍白憔悴却固执得要命的脸,心里暗自叹息著:“有些事你应该从我妹妹那里知道了,但有些事连当年的韩赤蝶也未必会很清楚。”
历秋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一切要从‘君怀忧’死后说起,当年……”
当年,君怀忧被蓝天远带回了皇宫,而洛希微折回了君离尘的营帐。
此后不过两天,京城就被攻破,君离尘的大军直杀到了皇宫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