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京华没有因为倒地而停手,竟是死力的攥著刀子要抹脖子,穆凊扬惊恐难当,趴在他身上,双手奋力要夺他的匕首,一阵混乱的挣扎纠缠,才听穆凊扬怒吼道:「你再发疯,我便没收了刀子!」
傅京华脑海发胀,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但穆凊扬毕竟是武将,一手用力捏住他手腕,傅京华吃痛的松了指,穆凊扬另一手就刃抓刀,撤了他匕首,随手扔得老远。
穆凊扬跪倒在他身旁,双眼激动的盯著他,傅京华则倒在地上,闭著眼,攥著被穆凊扬捏痛的手腕,苦楚的喘著气。
穆凊扬语气像是责备却又更多不舍的怒叱道:「你…若再拿我送的匕首自杀…我死也不原谅你!」
傅京华当然听出他的真意,心里又酸又痛,一时不能自己,便可怜兮兮的念著:「三爷…我是真的很爱你啊…我是真的…」
经过刚刚一阵荒唐的发飙,穆凊扬也不知要再说什麽,只感动的看著他,便想帮他揉揉手时,忽觉手上一股刺痛钻心而起,举手一望,不禁一惊,原来刚刚就刃抓刀的地方已被划了老长一痕,它正汩汩的流出黑黝黝的血水。
还没憬悟,穆凊扬已觉得浑身骨骼燔灼火燎般疼痛,血脉里像有无数针窜,砭得他冷汗淋漓,他心一慌,踉跄站起,蓦地一阵头昏眼花,眼前的傅京华竟也成了三头六臂,他感到傅京华站在身前正激动说著话,可自己如何听不明,他摸摸耳朵,只觉双颊黏稠稠,想要抹来瞧瞧,眼前忽地一黑,什麽也瞧不见,接著胸口翻腾一甜,竟毫无预警的呕出血,在闻到一阵血腥後,已不支跪地。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因此用尽力气在吼叫,然而喉头灼如火烧,每一声都痛的要他命,他感到有人支住自己,却因心神俱裂而推了开…
「傅京华!」一个充满愤怒的声音截断了他的思绪。
傅京华惊愕的从穆凊扬突发的七窍暴血状况醒过神,心跳兀自急遽的望著那满脸疲倦焦黄的连应祥。
「应祥…」他冲到连应祥身前,急道:「他…三爷…怎样了?」
连应祥红似火的双眼瞧著他,冷冷道:「托你的福,一时半刻死不了!但军医们个个束手无策,怕是拖也拖不久了!」
傅京华没见过连应祥这般凶狠的态度,但他一心担忧著穆凊扬便刻意忽略他的无礼道:「应祥,你让我去看看三爷吧!他该是中了毒了!」
「看是不用看了,你只稍把解药给我就好了!」
「解药?」傅京华脑袋一转,温言道:「我没诊过三爷的脉,也没见过其他症候,不能开方子啊!」
「你还要再装什麽腔!主子待你也不薄,现在七窍都窜出血水,人也昏迷不醒,你还在说这风凉话!?」
「我…我只是想亲眼去瞧瞧三爷啊!…应祥…毒发不比生病,若延迟了时间,便是救活了,身子骨也会废了,求求你,让我看看三爷吧!」
连应祥似乎被他一脸真挚忧急的表情弄的有些恍惚,不由得收了收阴冷的口气道:「傅京华,瞧著我曾照顾你病痛的情份上,我问你一句话,你实话跟我说了吧!」他顿了顿,像下了偌大的决心道:「主子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傅京华听罢脸一白,几乎气绝的颤道:「三…三爷对我情…恩重如山…我如何会作出这…这种事!」傅京华一向不愿穆凊扬扯进难堪的情感风暴里,但连应祥的怀疑却令他差点失控的说出”情深意重”,若不是太在乎穆凊扬了,他根本已没有理智去更正了!
连应祥是相信他的,一直是相信的,事实上,他从也不曾怀疑过这件事的真确性,只是当他把那夜的事告诉刘玉风他们时,他们众口铄金、指证历历的口气让他动摇罢了。因此听到傅京华一说,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只是马上又被一股内疚侵袭了心灵。他一转身便走到傅京华睡的炕上,急匆匆的帮他收拾起东西。
连应祥将他的东西弄成一个包袱拎在手上,另一手拉著他道:「好,傅京华,我信你不曾毒伤主子,那麽现在我送你出军营,你快走吧!」傅京华将手一甩,离他两步道:「我不走,既然你相信我便让我去看看三爷吧!」
「你不能去!」
「为什麽?」
「主子…不会见你的!」
「三爷不是昏迷不醒吗?」
「傅京华…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主子他…」
傅京华被连应祥的话说的心一沈道:「他怎麽样?难道他在昏迷前跟你说过不见我?」连应祥瞧著他一脸激动,一句”他要我杀了你”竟是如何也说不出来。
「你说啊!三爷到底说了什麽?他又不见我了吗?是不是?」傅京华被穆凊扬每次都一厢情愿的作法搅的心浮气躁,也不理会连应祥的阻碍,返身夺下他手中的包袱翻了翻,抓起那把金光闪耀的龙蟠宝刀,跋腿便奔了出去,只是连应祥反应极快,伸手一捞,一把便将他揽进怀里。
傅京华气极败坏的吼著:「你放手!我便要去见他,就算他要杀了我,也由他!」
连应祥没想到一向文质儒雅的傅京华,一拗起来竟是这麽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两人拉拉扯扯,挣挣扎札了好一阵,连应祥几乎快压制不住了,才猛地吼道:「主子要我杀了你啊!」
傅京华的动作、挣扎、思路都在那瞬间停止了…
世上还有什麽话比这句更令他心碎呢?!
因为你要死了,所以要我殉情吗?不,不是,傅京华直觉的认为,穆凊扬绝不是这种要人陪葬的人,然而,他若真要连应祥杀了自己,唯一的原因便是,他怀疑自己是下毒杀他的凶手!
想到这里,傅京华整个人像落入冰窖般寒冷,冷到那肌肤、骨骼、脊髓都阵阵发麻。
傅京华用一种茫然却冷淡的口气道:「应祥,三爷他真的这麽说吗?」
连应祥原本从背後抱著傅京华,现在他不挣扎了,抱著他也很奇怪,便放开了手,沈重道:「是…」
傅京华走离他两步,转过身面向他,忽地露出一抹狞笑,歪著头道:「那麽,你为什麽不下手呢?」
连应祥涨红脸,不由自主避开他眼光道:「你毕竟曾救治了我的病,更何况你并没有毒杀主子,我下不了手…」
「喔?真的?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傅京华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下去,只轻轻拔出龙蟠刀,那明晃晃的刀锋让连应祥吓的一阵紧张,倒不是怕傅京华突然发难,即便是两相交锋,傅京华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连应祥只是被傅京华那复杂绝望的表情惹的有些不知所措,才退後一步道:「傅京华…你作什麽?」
「应祥,我记得你曾问过我这匕首的由来…我现在告诉你吧,这宝刀正是三爷送我的…」他忽然向著连应祥倒转龙蟠刀,将刀柄递给他,咬牙切齿道:「现在你用它来杀我,我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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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荣与刘玉风两人在穆凊扬官邸外急速的来回踱步,正等著连应祥提傅京华的头回来。
自从知道连应祥竟安生的把”杀人凶手”丢在营里不闻不问,又违抗穆凊扬的命令放过了傅京华後,两人就气的几乎要昏倒,若不是连应祥後来坚持要自己亲手料理傅京华来将功折罪,刘玉风他们早就飞身而至的将傅京华大卸八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