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小章子就跑来叫我起床。忘恩负义的小子,也不想想昨天是谁见义勇为,冒着生命危险,英勇无畏的从敌人的铡刀下把他救了出来?他居然敢打扰恩人做梦!
我拽紧被子,翻个身继续梦周公。
“主子,再不起身就赶不上早读了。”他拼命摇晃着我。
早读?又不是早饭,我赶它干吗?
我迷迷糊糊的说道:“不去不去,你就说我病了。”
“昨天还好好的,才一个晚上怎么就病了?皇上若问起来,奴才可怎么回话啊?”
“就说我睡病的。”
“主子,哪里有睡觉睡出病来的。”
有冻出病来的,有热出病来的,有饿出病来的,为什么没有睡出病来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可见世人没我聪明。
我懒的和小章子争辩,接着睡我的觉。小章子在一边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我心中暗暗得意,要是连你都能对付我,你岂不就成了恶霸?
僵持了好一会,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皇上驾道”。见鬼了,又不是猪闯进了菜园,有什么好叫的!
接着皇帝老爹就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四哥。一看到缩在被子里裹的像个粽子的我,他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什么好笑的,我不裹着棉被难道还让棉被裹着我啊?!
皇帝老爹看到我这副样子,皱起眉头,转向小章子吼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伺候你主子起床?你是怎么当奴才的,就这么伺候主子!”
又拿小章子来威胁我,还是昨天那一套,烦不烦啊?我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
皇帝老爹提高了声量,继续他的龙吼:“来人啊,拿棍子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奴才。”
我抬抬手,塞紧了被角。
见我无动于衷,皇帝老爹又故意升高了音调:“来人,再拿条鞭子来。”
我暗暗咬牙,不能屈服,否则他岂不要拿着个小章子要挟我一辈子。恶霸成了烂稀泥,谁都要踩上两脚了。
“来人……”这次开口的是四哥。哼哼,我看你能拿出什么来。
“……拿早饭来。”
什么什么?饭?
话音刚落,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一桌丰盛的早餐已经摆上了桌。我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再也禁不住诱惑,一翻身边便爬了起来。孔子云,食色,性也。瞧瞧,连孔圣人都承认吃是最重要的,所以恶霸这只是学习圣人的光辉榜样,可不是向统治阶级低下了高贵的头啊。
且不管句子解的对与不对,我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把一桌饭菜吃了个精光。咽下最后一口饭,我一抬头,才发现老爹和四哥都像化石般拿着筷子僵在了座位上。咦,难道这桌饭菜不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啊?哼,小气。
吃过了早饭,我这才不情不愿的向书院走去。除了大哥到五哥五个已经成年独立办差的皇子可以不必来书院,其余的皇子都早早来了这里。再加上十几个伴读的皇室宗亲子弟,满满的坐了一屋。
我暗自叹气,原来当皇子也这么命苦,不是读书就要办差,还是在草原上当我的米虫恶霸比较好。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的走了进去。奇怪,怎么所有的人都冲着我指指点点?是我穿反了衣服还是穿错了鞋子?我仔仔细细的自检了一番,头发整整齐齐,衣服干干净净,人又长的漂漂亮亮,形象超级完美,没问题啊。刚一坐下,后边的一个皇子就走了上来,笑道:“十七弟,听说你昨天闯祸打了瑞亲王?”
原来他们是在景仰我的光荣事迹。我暗自奇怪怎么这些人耳朵都像驴一样长,真是奇特的皇室遗传基因。
我早就记不得眼前的是哪个哥哥,又不愿意承认我聪明的头脑也有缺陷,只好随随便便的狠狠的瞪了他几眼,便不再理他。
讲课的太傅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精瘦的老头,一看到我就眼睛乱转。旁边一个小个子幸灾乐祸的说道:“十七哥,你可要小心了。李师傅可是瑞亲王的门人。”
门人?一个看门的老头也能来皇家书院讲书?
李老头借口考察我的学问,一上来就把我拽了起来背诗。开始还考些“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之类的俗句。见我倒背如流,他出的题目也越发偏僻了起来。最后,连先秦无名氏的《徐人歌》也搬了出来。除了我背的得意洋洋,他听的摇头晃脑,下面的众皇子们已经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了。
想我在草原时,每次一闯了祸,师傅就罚我读书。不到五岁,本恶霸已经是学富五车了,这等区区的背诗岂能难得到我?果然是看门的老头,没什么见识。
本以为李老头是有心为难我,没想到他反而夸奖了我几句。我一得意,不由夸口道:“唐诗宋词,诸子百家,兵法医书,天文地理,这世上还没有我恶霸不知道的东西。”
对于这句话,他显然不太相信,又考我孔老二的《礼记》。这人头脑还真是不灵光,我是恶霸,怎么可能去学那种无聊的礼制?可是我刚刚夸下了海口,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众人面前丢了我美丽的面皮。于是我眼珠一转,说道:“孔子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是他自己呢?母亲死了不立刻下葬,反而放在曲阜的道边。腰间系着孝麻还在守丧时,就高高兴兴的厚着脸皮跑去参加季氏的设宴,结果被人家骂了出来。这是不孝!当时周天子尚且在位,他不去侍奉天子,反而在齐鲁卫陈等等诸王间窜来窜去,谁出钱聘他他就往哪里去,这就是不忠!这种不忠不孝的伪君子编的《礼记》能读吗?”
李老头被我富有创新性的发言气的直翻白眼,两腿一蹬便晕了过去。嘿嘿,这下瑞亲王家没了看门的了。
下午又换了一个宋师傅,让学生们两人一组联句。跟我分在一组的是个十三四的小男孩,一眼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像个女生,被我狠狠掐了一下后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哎,最近我身边怎么都是些严重缺乏反抗精神的人,害我都提不起欺负人的欲望来。这样下去,恶霸岂不真要改名英雄了?
这小子脸蛋虽然长的漂亮,却是个十足的草包,我出了个首句,他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对出下句来。这样下去还了得,恶霸何时才能下学堂啊!我一生气,拽过纸笔,三下五除二就把一首长诗凑了出来,扔给了宋师傅去慢慢赞叹。
小男孩感激的看了我几眼,轻轻道:“谢谢你。”
我斜着眼睛瞟了他几眼,这小子不但长的像女生,连说起话来扭扭捏捏的样子也像女的,真是恶心。我头一偏,根本不甩他。
没想到这小子完全不识趣,继续一个人在旁边罗罗嗦嗦的自说自话:“我叫茗名,先父曾是户部尚书,先母是皇上的异母妹妹。”
我又不是调查户口的,谁想听他的家谱啊?等等,他说先父先母,就是说……
我回过头,问道:“那你是孤儿了?”
他的眼角淌出几颗晶莹的泪珠,苍白着脸色点了点头。
我一脸羡慕的神色,叹道:“哎,我真是羡慕你啊!”想我恶霸,在草原时有师父欺压,进了京又有老爹管制,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成就一代伟大的恶霸,达到恶中之恶的崇高境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