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我没自信…」潘其钦并不看他,只双目呆滞,屈著身,双手交握於膝。
没自信能好好待我吗?没自信给我幸福吗?那…刚刚又何必要对我说给你时间?你对我到底是什麽意思啊?为什麽一下要,下又不要?一个月以来,我们都好好的啊!怎麽就一封遗书,一些遗物,就把我们搞成这样呢?
如果我再沈得住气一点…不说要离开…也许…你也不会一直咬著不放吧?
我该怎麽办?我该怎麽办…真的好不甘心啊!林敏伟IQ179的脑袋怎麽想也想不透事情如何会演变得这个地步。一切不过两天不到的事啊!!
他紧紧抓住潘其钦交握的手,一张脸急的有些青白,连要说什麽企求的话都拿不定主意,全心只希望他会说出什麽好听的话─
「阿伟…我们还是…分手吧!」潘其钦垂下眼神,两颊咬得实紧。
分手了。这样,算分手了吧?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这麽糟糕的方式和人分手。
那苍白的面孔,连眼泪也不会掉了,身躯像行尸走肉,僵硬的站起来,摇晃晃的走进房,再摇晃晃的走出去。不,其实,根本没看到他是怎麽走出去的,潘其钦只是想像而已,因为,待意识清醒时,眼前都已经漆黑一遍。
他缓媛站起身,开启客厅的灯,放空了心,走进卧房,扫眼望著满地书藉、杂物、玻璃碎片,心情烦乱不堪。但还是挽起袖,开始默默的收拾起来…
假日。他让自己睡到下午时分。昨天,收拾到凌晨近五点,整个人腰酸背痛。一睁开眼,却又觉得好像没什麽睡。感觉上,昨天的一切如此清晰,根本像五分钟前才发生一样。
左侧床畔空盪盪,让他的心情有点恶劣。习惯,真的是件很恐怖的事。一旦养成了,原来乾脆利落的性格,都莫名其妙会变得拖泥带水。
就像现在,此刻,都不知道为什麽竟有点後悔跟他分手。
後悔…是後悔吗?或许,只是一时不适应啊…
一阵鸟鸣~
回来了吗?听到电铃声响,潘其钦大大吐口气,双肩紧缩起来。突然,他感到混身不对劲,自己在干什麽啊!竟然满心的期望著他?
嗨!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确定真的在乎他吗?人的心都只有一颗哦!一伤再伤,会死人的!
是,是在乎他的。潘其钦可以确定了。或许比不上对静羽的感情…
潘其钦站起身,心中暗下决定,他这一回来,或许…真的可以再试试…反正…静羽,永远也回不来了。现下又何必让活著的人背负痛苦,即便,真的想念他,也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吧!
手握门把,潘其钦深深呼吸著…
不对,不对,他有钥匙!他有钥匙啊!
潘其钦意识到这一点,忙不迭的开启门,却是一个穿著警察制服的年轻人。
「你好,我们是xx分局,第四小队,队员余朝律,请问,你是潘其钦,潘先生吗?」警察摊开证件给潘其钦。
也许你也会奢望这样的「关系」,然而,你无法避免形成一种「关系」时,它该付出的代价。
「嗯…」潘其钦心里有种很强烈的不安,却没有什麽理由让他否认。
「你认识林敏伟吗?」警员自口袋拿出一本小行事历,翻了翻,反转给他看道:「他这里写著,紧急联络人─潘其钦,请问,你是他亲人吗?」
潘其钦觉得自己的呼吸更加困难了。
当个「关系」人,真的比较好吗?或许,当爱人死去,不通知来认尸,并不悲哀的。
不知怎麽,潘其钦忽然想起林敏伟曾经不断在耳边强调的话和劝解。那时,真的没有一个字把它听进去。
对他来说,没能第一个时间看到沈静羽离开,那是一生中最深的伤,最沈的痛,无论如何也无法圆满的。
「世上本来就没有圆满的事…」林敏伟也曾说了这句话─而现在,怎麽自己会希望,跟他一点也不要有「关系」!
「如果你真想要─关系─我给你嘛!」那天,林敏伟气的几乎要哭出来,激动的说著。
「先生,你是潘其钦先生吗?你是林敏伟先生的亲人吗?」警员看他不回答,只好再确认一次。
「…是…」
「那…真是很对不起…我们一直打他留在行事历上,你的室内电话和行动,可是,一直没人接,是这样的,林敏伟先生昨天夜里…」警员朝他点了两下头,口唇掀动著…
昨天,昨天他才刚自我家门口走出去。
我向他提出分手了。做了一次爱後,分手了。他月底要离职,要回去完成学业。也说,他承受不了我怀念前任男友的事所以走了。虽然,他後悔了,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走…因为我连爱他也说不出口。
我很怕,很怕说出我爱他之後,静羽就真的被我忘了。我不要他取代了静羽,这样,对静羽和我都太残忍了,太残忍了。那些关於我们两个人的记忆,那些属於我们相爱的时间,是那麽得短暂,若再把它忘了,就没有天理了…
虽然,我觉得,自已…也爱他,那个IQ179却总是被我这凡夫俗子气得哭哭啼啼的男人,林敏伟。
这一切,就是昨天的事而已。
「潘先生…你还好吧?」
「你脸色好难看…潘先生…」
警员看著潘其钦有些神思恍惚,摇摇欲坠,冷汗则像狂泉般冒了出来。忙扶住了他。
「你相信我,我不会比你早死,如果可以,我会让你先死。」
嗯,还记得,他曾在某个夜里,对自己这麽说过…
潘其钦终於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林敏伟苍白的脸正伏在枕上,隐隐的伤痕躺在他额前和双颊。
「你这…家伙……」潘其钦坐在床边,轻轻伸出手,抚著他稍显杂乱的头发和些许泛青的脸,想起两天前,昏朦中那警员慢条斯理的声音…
「酒…醉…抢劫?」
「嗯,昨天…嗯…该算是凌晨吧,他在防坡堤醉酒游盪,被几个混混拖到工地里洗劫,可能也有反抗,所以受了点伤…」
「那…他现在…人…」
「我们打了一早上电话找不到潘先生,中午换班,我乾脆绕过来通知,他还摊在警局,宿醉还没退…意识倒还算清楚…」
「有…受伤吗?没…送医院吗?」潘其钦万分明白现在自己的样子必定超级狼狈,说起话来还有点不流利。可是没有多问两句,实在无法肯定现在是不是作梦。
「有,有些伤,可是不让我们送医院…」说著,余警员皱了皱眉,一脸无奈:「而且一直吵著要我们打电话给”紧急联络人”…就潘先生你啊,然後我们电话打不通,跟他要其它人的电话,他不说就算了,还一直发酒疯…」
「发…酒疯…?」你们确定说的人是他吧?
「就是攀著我们一直发誓他和潘先生你…是真的有关系的,不是他编的,我们同事只好安抚他说…通知谁来警局都没关系,不一定要直系血亲,就算是朋友也可以…反正就醉言醉语的…」
知道他人没事,潘其钦将头仰放座背,心却仍急跳著。十分钟前,自己简直生生做了场生离死别的演习。接下来,这位余警员廿分钟的路程,嘴巴都没停过,从防坡堤飙车少年的猖狂、到埋怨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工作量,好像全世界的麻烦都落到了他头上。
「那麽早竟然在公园内游盪,那些小混混只是打了他一顿,抢走了钱,周末夜,那里很多飙车族,还好没被砍死…」人到了警局,其它警员接著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