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不是刚才说要报警的小子吗?”对了!那两个还认得袭威的!
“真的?”
“没错!就是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尤非心想我这下可真是我命休矣了。
袭威不慌不忙地放下尤非并将他拉到身后,气定神闲地看那几个围上来的人渣。
“你,闪开,”其中一个好像头头的人指指袭威,“我们要扁的只有那小子!”
“我不让的话呢?”
“连你一块儿扁!”
“那就来吧。”
大约是觉得自己这一边人多,那些人模仿电视里的黑社会大叫一声就冲了上来。
袭威伸手往后一推,本意是想让尤非往后一点,却忘记他有伤在身,害尤非一个把持不住就第五次坐到了地上。那群人确是数量多,不过就凭那点人想跟一个训练有素,人高马大的士兵——学员比起来,还是差得码子大了些。
话虽这样说,毕竟是人多好办事,在几个人进攻袭威的当儿,还剩的那一个小混混拿着刀子冲尤非就过来了。也许他的本意只是想吓吓尤非,或者以尤非来威胁袭威,不过尤非可不这么想,他只认为那小混混是来杀他的,于是非常没风度地尖叫一声闭上了眼。
“尤非!!”一片杂乱,其中夹杂着袭威的狂吼,然后——一片寂静。
睁开眼睛,袭威站在他的身前,粘稠的血从他的手臂上流下来。
“血……”
“杀人了……”
不知是谁小声嘟哝了一句,拿着刀的小混混大叫一声就将手中的刀子丢到了马路中间, 拔腿就跑,仿佛是一眨眼的工夫,小混混们全部走了个一干二净。
尤非看着袭威自己用力按压的手指缝中流下的血,“哇啊!你受伤了!你流血了!止血!快止血!绷带!你有绷带……”
“怎么可能有……”袭威苦笑。
尤非忍痛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在自己身上乱摸:“手帕,我记得我妈把手帕……”
“不用了……”
“什么不用!你在流血哪!” 想了一下,尤非唰地脱掉自己的上衣:“用这个!”
“你的衣服……”
“闭嘴!”尤非用力把衣服捆在袭威的手臂上。
“快去医院!”
“不必了。”
“什么不必!快一点……”
“我说不必了!!你自己回去吧,我恐怕没办法送你了。”
“你的伤……”
“你自己也是伤患,好了,再见”
直到上了军校以后,尤非才慢慢地了解到袭威坚决不去医院的理由。
当时袭威他还是一名军校学员,如果放假期间闹事的话会很麻烦,而另外一点,就是会被袭威和尤非的老爹知道,这样可比他们受学校的处分还要严重的。不过,尤非即使很感激他,也还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就像那天一样。
“你爸爸来了吗?”办完手续,袭威问。
“在门口和教导员说话。”尤非答。
袭威把东西整理好,在尤非的背上轻轻一推:“走,我去跟老首长敬个礼(打招呼)。”
尤非不自在地往旁边一躲避,闪开了他的手。事实上就算尤非不承认,袭威救过他这件事也是不会改变的,而他就是再任性,也至少要对袭威表示一点他的善意,可尤非办不到。
这种话说起来简单,尤非却偏不喜欢,倒不是说虚伪,而是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将自己最难看的一面——被人追杀,跌个狗吃屎,像女人一样大声尖叫,还有被袭威抱——暴露人前,尤其是袭威的面前。他只恨不能将那一天的事情用刀切下来丢到碎纸机里切碎再放把火烧掉然后让它随风而逝——那是说,可能的话。
正因如此,他才会痛苦地在这里与最不想见面的人见面,悲惨地预见到自己即将受到盛大的修理(为家教的仇),同时为此而哭泣。
“袭队长,我的房间……”他可不想跟他再多呆一分钟,只想赶紧取了钥匙走人。
“噢,那个啊。”袭威好像现在才想起来,看一眼名册,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给他,“一一八房间,右边最楼上那一个。”
为什么是口袋中拿出来的?尤非没有多想,拿了钥匙逃也似地离开了。袭威看他逃跑的背影,不易觉察地微笑了一下。
第二章
“稍息!立正!稍息!立正!……” 本来尤非对于入校的军事训练是早有准备的,不管是爬战术还是跑越野他都完全不在乎,可是却没想到……
“稍息!立正!稍息!立正!……” 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同样的动作已经做了整整两个小时了!同样的口令反反复复地喊,难道那些教练班长都不烦的吗?
如果是一个队的人一起练还好,可他们都是以班为单位带开练的,哪一个人有一点点偷懒马上就看出来了,更何况还有那漫山遍野的领导——事实上只有十几个,却就是无处不在就是了——忽悠忽悠地乱转着发号施令,简直是烦死人了。
“左边第三个,出脚要提胯!不要擦地!”尤非默数一下,啊,左三,不是在说我吗?
“稍息!立正!稍息!立正!……” 唉,就不能换点别的什么吗?真是累死人了!
看旁边的女生,除了统一的大休息之外,十分钟一个小休息,二十分钟一个中休息,偏他们这边,是个个子小小,却是脸黑得锅底似的班长,害他到现在连什么是小休息都不知道!
汗从头上滑下来,滑到脸上,脖子里,爬在身上,像虫子一样,奇痒难忍。
该死的!为什么要在九月份开学训练呢?为什么要在大太阳下训练呢?那边不是有好大一块阴凉吗?为什么不给他们发军装呢?至少能有个帽子能遮遮阳啊!(学校的军装有时候刚开学时会配备不齐,来的早的人就有,来的晚的人通常就没有,一般都要一个月的训练完成之后才能配备齐全。)看那边的战士学员……真羡慕……(在军校里有两种学员,一种是以战士身份考上的,称之为战士学员,另一种是地方学校考上的,称之为学生兵)
“左边第三个!眼睛在看哪里!稍息!”
尤非一惊,胯没有提起来,脚伸出去的时候在水泥地上擦了一下,发出了好大的声音。
黑脸班长走到他面前:“你!出列!”
尤非垂头丧气地跨前一步,出列。
“其他人稍微放松一下!”
我的天!尤非在心中悲鸣,好不容易盼来的小休息,却是我“除外”!?
袭威正于其他队领导一起四处巡视,稍微一眼没有看到而已,再看时发现尤非已经被提出来单兵教练了。他向尤非那边走了过去。
眼角的余光里,尤非发现袭威过来了,不由又急又气。怎么回事嘛!他最害怕的就是在他面前出丑,为什么老是事与愿违呢?
“他这是怎么回事?”袭威问。
“注意力不集中!”黑脸班长答。
我咧!你试试看整整两个小时中间只休息十分钟地去集中注意力!
袭威点了点头,忽然发了个口令:“立正!”他的声音从胸腔中发出来,就像超重低音一样有力且好听。尤非反射地一个立正。
“这下子注意力集中没有?”
“集中了!”尤非小声回答,心里却在咬牙。
“嗯。”袭威又走开了。
虽然那黑脸班长看起来很想再让尤非再来上个几动(这个“动”在军队训练的时候有点像是专用术语,类似于“次”或“遍”的量词)不过既然人家的队领导都这么说了,他也只有让尤非退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