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阙横在手中,剑身寒似秋水,不见丝毫杀气,但见古朴肃穆,沈静一如主人。
一声朗笑,光华忽放,剑急舞,映雪照日,漫天皆是寒光,笼罩住了飞旋的蓝色身影。
剑气越放越开,带起风雪凌空,一树蜡梅被剑气震动,花瓣纷飞,夹杂著洁白的雪花,暗香郁郁,惝恍迷离,美不胜收。
白玉堂含笑倚树相望,白衣飘扬,雪花梅花不住地吹落在他身上,俊逸如仙。
猫儿的剑越发使得出神入化,对於剑法的领悟又进一层,剑意中已褪去了当初的拘谨青涩,变得更加疏朗开阔,大气纵横,禁不住看得心旷神怡。
看到兴浓处,喝一声“好”,拔出星魂,纵身跃入剑圈之中,双剑一合,刹时剑光大盛。
有了多次双剑合璧的经验,此时练剑虽自在随意,却是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星芒跳掷,寒光似瀑。彼此心有灵犀一点通,偶一回眸,目光相碰,均是会心一笑。
两人都觉平生练剑,全不比这一次酣畅淋漓,毕生所学,尽情施展,一个剑走轻灵,精巧绵密;一个剑势沈稳,大开大阖,两者互补互成,隐然竟有无敌之威。
尽兴处,清啸声起,蓝白人影冲天直上,无数梅花雪花团团围绕。一时剑收风散,空中手相牵,飘然而落,梅雪如雨,拂了一身还满,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练得好!”啪啪的掌声响了起来。
白玉堂眉头一皱,黑帝这个讨厌家夥,真是败坏心情,“猫儿,别理他,我们走。”
黑帝笑吟吟地道:“怎麽,见了我就没好心情,见了白帝,你们的心情就非常好?”
没有忽略展昭眸中一闪而过的隐痛,白玉堂咬牙,“我管你什麽黑帝,敢胡言乱语,白爷爷一样砍了你!”
黑帝放声大笑,“我真是佩服你啊,白玉堂,明知自己的心上人曾与别人云雨欢爱,居然忍得下这口气?这等大度,世上也找不出几个了。”
五雷轰顶!
沈浸在幸福中两个人顿时觉得生生从天堂堕入了地狱……
展昭只觉胸中狂潮巨浪翻腾,心口剧烈绞痛。
原来白玉堂什麽都知道了……
想说什麽,可是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以为能永远隐瞒下去,根本料不到风暴来的如此之快……
白玉堂眼睁睁看著展昭的脸瞬间消失了血色,目光一片空白,如坠冰窟,寒意直透身心,脑中灵光闪过,前後的事立刻连成一串。
不可原谅!!!!!!!!!!
眼中迸出的杀气令阳光也冰冷,“一切全是你设计的……”抑制不住心中悲愤,星魂起,挟著点点星芒,刺向黑帝。
黑帝无所谓地笑笑,即不躲闪,也不招架。眼看一剑穿心,白玉堂猛然醒悟,急凝内力,剑尖刺破了黑帝的衣服,堪堪停住。内力反震,白玉堂胸口一痛,更兼急怒攻心,一口血喷出,白衣上点点红。
罪魁元凶就在眼前,却奈何他不得,白玉堂愤怒之极,猫儿的痛竟这样血淋淋地被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猫儿……怎受得住这般当众羞辱……
白玉堂一时间惊得手脚冰凉发颤,慌忙转向展昭,却见寒光乍闪,刺痛了眼睛。
巨阙去如雷霆万钧,毫不留情,黑帝肌肤上已感到森冷的剑气。
黑帝人却完全呆了。
展昭的心情他能清晰地感觉,凄苦、悲伤、无奈、绝望……
心里绞起来的痛,贯穿五脏六腑,呼吸为之窒……
绝望,万念俱灰的绝望,冻住了最後一点希翼,黑暗无边无际……
黑帝从未体验过这样沈重的痛苦,盯著展昭刺来的剑,身体居然无法移动分毫。
犹自不敢相信,展昭真的要杀自己?难道他竟欲放弃生命?
冰冷的剑尖刺入胸口的感觉如此清晰,彻底打破了黑帝的迷梦。
“不……” 凄厉的叫喊响彻云霄。
星魂破空而至,猛地架住巨阙,“铮”的声若龙吟,白玉堂手腕剧震,展昭的内力竟汹涌如潮,剑势只顿了一顿,刮著星魂的剑身,丝毫不停,继续向黑帝胸口插下。
巨阙已入肉一寸!
“猫儿……”白玉堂大吼,目眦欲裂,星魂奋力向旁一拨,哪知巨阙顺势向上斜挑,自黑帝心口到脖颈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剑尖已奔向咽喉。
就是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白影一闪,一只手抓住黑帝的衣领向後力拖,同时伸指在展昭剑身一弹,加上白玉堂的内力齐迸,巨阙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上半空。
空中寒光一闪,剑已直坠而下,“噗”的插在黑帝脚前,剑身上道道血线杂乱地流入雪中,犹自晃动不休。
白帝五指如风,疾点黑帝胸口十余处穴道,伤口喷出大量的血,将雪地染红了一大片。
“青铜,快拿凝玉膏来!”白帝大喝。
“凝玉膏……凝玉膏来了……”青铜吓得都呛了音,飞扑过来,手忙脚乱,只管把瓶里的药膏向黑帝伤口上倒。
白帝镇定异常,“白玉堂,带展昭离开,玄冰失血过多,他也会有感应。铁心拿茯苓丸给展昭服用,银叶去找星河过来。”
黑帝仍旧呆呆地看著展昭冰冷的眼睛,喃喃道:“你真要杀我?真的要杀了我……”
“你难道还没领教过展昭刚烈的性子吗?”白帝几乎要怒发冲冠了,要不是听见白玉堂的叫声及时出来,展昭必定一剑刺死黑帝!
白玉堂立刻发觉展昭的脸色已由苍白转为灰青,仿佛身上的温度迅速退去,不由分说,拉著他便掠向村外。
展昭眼中的决绝让白帝心惊,这种神情他好像在哪儿看见过……
宁可性命不要,也要杀了黑帝,再联想到白玉堂的神色,白帝已大致猜到黑帝捣了什麽鬼。
强自抑制著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黑帝和展昭性命相连,他非掐死黑帝不可。
黑帝身子一软,颓然倒下。
隐约意识到,他似乎做了一件平生最大的错事,一件不可挽回的错事……
白帝哼了一声,将黑帝横抱在手,大步向屋里走去。
一地的梅雪已被践踏零乱,碾为尘灰……
山风凛冽,吹动起蓝衫,单薄的脊背挺直,刚硬如铁,沈静的眸子深邃不可测,看不出任何东西。
白玉堂没来由地心慌,这样的猫儿他最害怕,封闭了自我,谁也碰触不到他的心。即使拥抱在怀,也感觉不到人的存在。
刚才的那一幕简直吓掉了他的魂,直到现在手还止不住地发抖,猫儿那绝杀一剑,杀了黑帝,也会杀了他自己……
展昭忽然淡淡一笑,“你知道了也好,我已没有什麽事可瞒你了……”
他凝视著白玉堂那因为痛苦而变得黯淡的眼睛,这双眼睛原本多麽光华灿烂,时不时闪烁著不羁和快乐,耀亮了他平淡的人生……
曾几何时,天空的晨星不再明亮了呢?
白玉堂一把将陷入恍惚的展昭拉入怀中,“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初见面时的那个猫儿……不离不弃,猫儿,这是你许给我的诺言,如果你敢不遵守,我会恨你一生……”
无尽的痛楚在他心中弥漫,堵住了喉咙,再也说不下去。
怀中的身子突然一颤,软软地倒了。
“猫儿……”白玉堂抱著已经昏迷的展昭,大滴的泪水终於决堤而出,落在展昭惨白的脸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铁心手里攥著药瓶,看著两个人,轻声叹息,“展昭只是感应了黑帝的昏迷才会失去知觉,不会有事的。送他回屋,再给他服茯苓丸就可以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