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淡淡一笑,“你在我面前说谎,有几次过关?”
白玉堂神色一黯,满怀疼惜,慢慢伏在展昭肩上,“猫儿,我是从来瞒不过你。你想,身边两个大情敌窥伺,旁边寸步不离一个小情敌虎视眈眈,我心情当然不好,一时乱发脾气,还让你瞧见了,真是倒霉。”
展昭失笑,心中却涌起一腔柔情,“什麽大情敌小情敌的,口没遮拦地乱说。”
白玉堂踢踢跟在展昭身後的白虎,“这个小情敌可是你的最爱,天天扒到床上和你同睡,挤得我只好睡门板,哼哼,人不如虎啊。”
展昭低下头,不用问也知道白玉堂担忧什麽,“玉堂,经过那麽多生死患难,你对我还没有信心吗?”
白玉堂长叹,“我是对自己没信心,猫儿,你这样出色,引人注目,我是怕你被别人抢走……”
“玉堂……”展昭恼了,推开白玉堂,“我说过不离不弃,你当我是玩笑?”
轻轻再抱住了展昭,“我怎麽会忘,这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幸福的话。猫儿,我答应你,不会再乱来了……”
风扬起,天空真蓝,白玉堂潇洒地甩甩头,一切不愉快的事都置之脑後,阴郁的心豁然开阔,明朗的笑容温暖如春。
只要猫儿永远有这份快乐心情就好,还有什麽比这个更珍贵?
“我们快回去,大家等著吃晚饭了。”轻快地挽著展昭便走。
“你挖的冬笋呢?”
白玉堂笑了起来,一一拾起滚在地上的十几个冬笋,装在篮中,拉著展昭的手走在山道上。
夕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一路的低语细喃在空山中轻响。白虎蹦蹦跳跳,跟在展昭的身後,蹿上跃下,快活非常。
第二章
村口,黑帝引颈张望,远远瞧见展昭,心中一喜,正要迎上前,忽见白玉堂和展昭携手而行,状甚亲密,不禁大愕。
刚刚明明发现白玉堂进了山沟挖冬笋,这才引白帝到山丘上,吵架声如此之大,白玉堂不可能没听见。以白玉堂张扬激烈的脾气,绝对忍不下这口气,不是质问白帝,就是追问展昭,必然会闹出事来。只要白帝和白玉堂一闹翻,自己便可乘机混水摸鱼。
可是看情形,两人之间似乎什麽都没发生,展昭眉眼含笑,白玉堂神采飘逸,衬著朦胧远山,碧绿松林,恰好似天生一对,人如画中游,极是和谐。
哼,千算万算,没算到白玉堂竟沈得住气……
胡思乱想之时,两人已走到黑帝面前。
黑帝当然不愿放过讨好展昭的机会,“啊,小昭昭,你怎能跑出去?当心身体,冻病了我会心疼的……”
这等肉麻的话只听得白玉堂寒毛倒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没等他发作,展昭抢前一步,面色一沈,和熙顿时化成严厉。
黑帝自然感觉展昭的心情变化,知道他已动怒,哀叹第一百次被讨厌,只听展昭的声音慢慢响起:“黑帝,你给我听著。”
展昭居然和他说话了,黑帝兴奋得险些跳起来,“小昭昭,你说什麽我都爱听。”
“玄武宫的事,看在月明的面上,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不代表我会忘记!”
黑帝万料不到展昭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不禁呆了。
展昭越说神色越严毅,“你自私暴戾,为一己之私,不识大局,挑起争斗,害人害己,日後必将自食其果。若你还想留三分颜面,休再自讨没趣。”
黑帝茫然,展昭义正词严,一句句直击他的心田。从小到大,他所听到的不是无端斥骂便是宠溺之语,真正的教训却非常少。此时看著展昭凛然生威,心中居然有了几分畏惧。
展昭不再理睬黑帝,径自和白玉堂进村。白虎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一口扯住黑帝的袍子,著力一撕,一件上好的玄缎团花袍“嘶啦”扯开一个大口子。
黑帝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你这只臭虎,仗著展昭宠你就撒野,我杀了你……”挥掌要拍,白虎飞也似的蹿到展昭身边,呜呜直叫。展昭不知白虎做了坏事,还道黑帝恼羞成怒,借白虎出气,一眼扫向黑帝,神情更加森冷。
吃了哑巴亏,有苦没法说,黑帝真恨不得击鼓鸣冤去。
白帝静静地站在远处,一幕幕看得很清楚,白虎还有这等心计使坏,天真有趣,不觉微笑起来。
夜深人寂,展昭怎麽也睡不著,披衣起身,趴在床另一边的白虎警觉地抬头,展昭忙摸摸它,轻轻“嘘”一声,怕惊动了睡在旁边门板上的白玉堂。白虎舔舔他的手,觉得无事,便又趴了下去。
屋外寒冷的空气刺激著肺,展昭打了个寒战,残月如钩,满天星光,灿烂耀眼。
今天的玉堂太不寻常了,很少看到潇洒的他会这样失态,那种深深的痛苦一瞬间刺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玉堂那轻描淡写的解释无法令他安心。
相处多年,深知玉堂虽然任性自负,向来以自己的好恶行事,但是他洒脱不羁,任侠直爽,即便小吃飞醋,也是嘻嘻哈哈居多,不会认真。
究竟出了什麽事,让玉堂深受打击?
难道……
心下一寒,再不敢想下去,内心深处的黑暗封闭已久,轻易不愿触动……
“喜欢看星星吗?”展昭微微一惊,循声望时,只见漫天星光下,白帝半躺在一棵断树上,出神地看著星空。
轻叹,浅眠的他常常会在半夜听见白帝在外面徘徊,直至天亮。
走过来在断树的另一头坐下,仰面观瞧,“我一般没有看星星的习惯,除了黑夜里定方位时才会辨认一下。”
“你真是鞠躬尽瘁……”白帝坐起身,眸光与星光相映,在黑暗中闪著异样的光芒,“有一段时间,我心里想不通,闷极无聊,夜夜看星空。日子长了,养成了习惯,只要心里有想不通的事,便不自觉地去看星星,好似对著多年的老友,可以一吐郁闷……”
“後来想通了吗?”展昭脱口而出。
白帝一怔,随即微笑道:“想了三年,有一天晚上,忽然看到满天的星星坠落如雨,当时就想,连星星都有掉落的时候,何况是人,活著不过百年,一味浪费,岂不好笑?自认为想通了,就出了极乐园。谁知道,一遇到其他事,又开始想不通了……”
“皓铮……”心中想了无数遍的话此刻却怎麽也说不口,那灼热的目光逼得他转过了头。
白帝淡淡而笑,昭儿实在太善良,不忍伤害别人,最後受伤的总他自己。
沈默半响,展昭终於还是开了口,“皓铮,我说过,白帝宫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放在心上,更不必内疚。你对展昭的恩情大过天,我受之有愧,无以为报……”
白帝不易察觉地一僵,虽百般对自己说放下展昭,可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强烈的苦涩还是骤然占据了心。
“昭儿,我只当你是好朋友,莫非你觉得我不可与你为友?”平静的语气似乎听不出什麽,天知道他费了多大气力才保持住平稳的声音。
“不,展昭心中,早已当皓铮是最可信任的知己和大哥……”
知己和大哥?
一句话从此定下了缘份,只能是知己和大哥。
“有昭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白帝的笑容中终究还是流露出一丝悲凉。
展昭心里堵得发慌,诸搬滋味交织,乱如麻,牙齿不觉嵌进了嘴唇。
白帝突然笑道:“啊,好大的一只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