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手一弹,一张纸片飞了过来。
纸上只有四个字,“断情绝义!”字体清秀,正是展昭的笔迹。
白玉堂眼前一阵昏黑,那四个字张牙舞爪,对著他狞笑。
“开什麽玩笑?猫儿呢,我要他解释清楚。”
顺著卢方眺望的目光,只见海上一帆已远,悠然向天边驶去。
“大哥,你和猫儿串通好了来开我的玩笑,是不是……”白玉堂喉咙发紧,声音自己听起来也觉得怪。
“没有玩笑,展兄弟写的这四个字,你看不明白吗?”
白玉堂一怔,突然大吼:“船,船在哪儿?我要追上他,我要他亲口说,这是什麽意思!”
“不会有船,你必须呆在这个岛上,等消了火气再走。”卢方的语气异常平静,“反正我一开始就打算送你上龙眠岛,你自己来,倒省了我费事。”
“断情绝义?我不相信猫儿这样无情,这是为什麽?就是杀头也要给一个理由……”
临出洞时好像看到什麽……白玉堂旋风般冲回石洞。
案上的玉佩闪著冷清清的光,握在手中,似乎还能感到猫儿身上的温热。
星魂剑踪影全无。
留下了玉佩,收回了剑,当真断情绝义了吗?昨夜温柔犹在,为何转眼一切就变了?
白玉堂失魂落魄地在洞中来回乱转,突然,他站住了,危险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大哥,整件事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你不说个明白,别怪我这个做兄弟的不念手足情分……”
“说清楚一点,就是你和展昭断情绝义,再见亦是路人。”卢方眼中闪过赞赏,这个兄弟不复从前跳脱浮躁,鲁莽冲动,遇事懂得用脑了。
“大哥,你再假深沈……”白玉堂掐住卢方一通乱摇,“猫儿一定有苦衷,你快说……”
卢方摇得头晕眼花,“放手放手,大哥老骨头啦,快给你摇散了架……”
白玉堂这才放开,卢方忙扶著案,“你小子从哪儿发觉不对了?”
“哼,猫儿留下玉佩,却带走了紫竹笛,若是真的断情绝义,何必多此一举?”
猫儿,以你的个性,真要断情绝义,你不会把一切给我,更不会由著我颠狂……
你心里终究还是舍不得我,想以那一刻的温柔弥补我将来的痛苦……
从你眼中我早就看出了心事,我不问,是想等你告诉我。我知道,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你不能不在乎我的生死,宁可违背誓言,也要为我想周全……
换了从前的白玉堂,或许会因为你背弃誓言而误解你,但是,今天的白玉堂却不会……
“算了,展兄弟那一番官体啊、你麻烦啊、成亲啊、关你在岛上一年之类的说词我就不复述给你听了。唉,真可惜,看不到你暴跳如雷的样子了。”
“大哥……”白玉堂额头青筋直冒。
卢方笑了笑,“包大人曾经找我谈过,具体情形他没有细讲,只说明展兄弟这次所接任务非常棘手,不论成功与否,因为涉及皇家机密,都可能被杀,甚至株连九族。”
“我懂了,猫儿是怕牵累陷空岛才逼不得已想和我断情绝义。”白玉堂心如刀绞。猫儿那万般柔顺之下,不知怀著怎样断肠泣血之痛……
“大哥,陷空岛五百多条人命固然重要,可是猫儿为我牺牲太多,我不能负情背义啊……”
卢方气恼地道:“你大哥就是这样贪生怕死的小人吗?我之所以同意展昭的提议,是为了让他安心离开。你忘了,当初在四川,展兄弟可以假装中了你的计回开封,暗中上白帝宫为你求药,你难道不能效仿吗?”
白玉堂大悟,抱住卢方又是一通乱摇,“大哥足智多谋,不愧是陷空岛的老大啊……”
“兄弟你顾著点大哥的老骨头好不好?”
“大哥,你立刻叫船过来,我们马上回去商量。”
“不可以,展兄弟机警非常,你一出去他就会知道,到时他为了救陷空岛与你狠心绝情,只怕事情又会闹大。”
白玉堂急了,“大哥,我肯定谨言慎行,不会泄露消息的。”
卢方愠道:“你这个急性子,哪里忍得住?还有,怎麽帮展昭,我们还没想定。为了陷空岛的安全,这几百号人也要有时间撤走,你懂吗?”
“什麽?大哥,你打算参与?”
卢方豪迈地一笑,“展兄弟侠骨柔肠,义薄云天,陷空岛侠义之名也江湖远扬,你想让大哥退缩人後,坏了一世的名头?”
“大哥……”白玉堂激动得声音都颤了。
“哎,小子,离我远一点,我可再禁不得你乱摇了。”卢方赶紧走开几步,“我来之时,已吩咐你大嫂收拾了东西,带领老弱妇幼远投云南大理国,剩下的壮丁派往各地打探消息去了。”
白玉堂一拍脑门,“我怎麽忘了,两浙的海上贸易都是陷空岛的生意啊,把海船上的兄弟都招集回来,足有千把人呢。”
“又不是打群架,要那麽多人?你倒提醒了我,虽然包大人和展兄弟都没说什麽内情,我们可以多找一些兄弟打听,根据朝廷动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给我老实呆在岛上,好好想想怎麽帮展昭是正经。大哥陪你几天,怎样?”
白玉堂一听,一头倒在床上,拉锦被蒙上脸,再不做声。
卢方犹自唠叨:“近两年舟山诸岛啸聚了大股的海盗,断了我们几条航线,收入下降了很多,这事也得好好查一下才是……”
黑夜深沈,东京城内一个大户人家的墙外突然闪出数十道蒙面黑影,同时纵跃入墙,四散分开,按事先摸清的情况杀入房间。片刻之间,各处房内已混战成一团。
从睡梦中惊醒的人纷纷逃出房间,又被院中早已埋伏好的黑衣人截住。刀光如雪,卷起森冷寒气,形成一个包围圈,慢慢压小。被围的数十人拼命反抗,奈何仓促上阵,先处了劣势,来袭的又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根本抵挡不住,没过多久便一一被缴了械。
“主人,怎麽处置?”
一道白色的身影飘然而入,神宇高彻,丰采傲逸,正是白帝。
淡然扫了俘虏一眼,“照老规矩,全部废了武功,放他们逃生去。”
青铜、梅洛等人依言迅速捏断所有俘虏的琵琶骨,轰出了门。
铁心和银叶搜集了需要的东西,一把火烧起。街坊四邻大乱,一片“走水”声中,白帝率人已撤至兴国寺。
白帝一进寺门便吩咐:“青铜,检点一下伤亡。”
青铜仔细查看,“主人,死亡没有,伤了七个。”
“你和梅洛好生替他们治伤,再送他们回去。”白帝转头看著跪伏於地的黑衣人,“虽然离开白帝宫这麽多年,你们的武功倒没有丢下。”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磕头道:“主人的教诲和恩德,属下一直铭记在心,日日练功不缀,不敢耽误。”
白帝冷冷道:“你们要是武功不济,出来便是送死,白帝宫可丢不起这个脸面。”
青铜暗自吐舌,白帝说话向来不留情面,从不会温言软语,居然还是五方帝中最得属下爱戴的宫主,当真奇哉怪也。
另一名黑衣人笑道:“属下虽是玄武宫的,却也没忘了月明姑娘当初的拳拳爱护,倾囊传授。幸好这点微末武功得入宫主法眼,得以拜见金龙令,真是三生有幸。”
“你们都是有家口的人,不必冒太大的风险,任务只此一次,各自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