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查理的父亲,而你也说过在这之前,他一向与父亲站在同一阵线。”
“是的,他……他认为我不应该如此溺爱查理,不能让他太依赖我。”
“不要让查理主宰你的生活。”荷姿一针见血地说。但瞧见文黛震惊的脸色,她只得苦笑地看着他。
“噢,不要这样,文,我们是多年老友,我才会这样直言不讳,你不要介意。查理对你产生强烈的占有欲,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以他倔强的个性,除了你之外,他不愿意任何人介入他的生活,我猜他也是不愿与别人分享你,而这次的意外,使他震惊地下意识想去证明你只属于他一人。”
“但他根本没必要担心跟别人‘共有’我啊!”文黛辩护,“虽然有一度我以为汤玛跟我—但……”
“谁说是汤玛来着?”荷姿温柔地问。
文黛先是皱起眉头看着荷姿,但随即脸上变得一阵红一阵白。荷姿又接着说:“是的,我指的当然是杰姆。我想查理对父亲的新鲜感已经消失了,而且他开始觉得你比杰姆更宠他。另一方面,他发现要让杰姆离开你,显然并不比让汤玛离开你来得容易。”
“离开我?”文黛困难地说:“但杰姆现在根本与我不相干。”
“他跟你住在一起,不是吗?”荷姿温和地说:“而且你还爱他,对吧?”
文黛畏怯地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不全是你的关系,我只不过是猜对了罢了。不过,和他见过面之后,我实在不能怪你,”荷姿调皮地笑着说:“他实在很迷人。”
文黛也不禁笑了起来,但听到刚才荷姿汉寸查理的剖析,心情却益发沉重,而且经过一番深思后,她发现荷姿的分析并不偏颇。为了查理着想,她必须设法使他了解,人一生中其实还有很多空间可以容下其他的人,但怎么做呢?
她脑海里立刻浮现杰姆的影像,他是与查理最亲近的男人,比她更了解查理受创的心灵,也可以帮查理解开心结。
如果她向杰姆求助,她是否会轻蔑地提醒她:“我早就说过了?”或者他会借机从她身边抢走查理?
她当然知道,现在不仅是拉拢查理最好的机会,也可借此一脚踢开杰姆;但这么做,无疑会对查理造成严重的伤害,甚至剥夺他迈向心智成熟的一次学习机会。不可否认的,在成长的过程中,查理确实需要父亲。
文黛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但另一方面,查理也需要一个母亲。目前唯有她和杰姆同心协力,与查理建立紧密的家庭关系才是解决之道。而更重要的是,不应让查理去承受她与杰姆之间的敌意。
虽然他曾如此狠心地拒绝她与查理,也曾欺骗她,但不论他做了什么事,她始终对他一片情深。即使有时空的阻隔,在她内心深处始终有个为他保留的角落,那夜的拥吻、轻抚,再次触及尘封已久的心灵。毋须荷姿的提醒,她对自己的情感状况其实心知肚明。
任由时光茬苒,她仍爱他如昔。但即使她无法忘却,也只能当它从未发生过。
文黛内心一阵翻腾,这一刻,她多希望它真的是从未发生过,但真是如此,查理又从何而来?
文黛疲倦地按住痛楚的太阳穴,人生为何总是如此?如此诡谲多变、坎坷难行。
第十章
虽然文黛内心已认同必须合杰姆之力方能导正查理,但她发现不仅难以启齿,而且苦无机会开口。
杰姆最近更刻意地与她保持距离,似乎不想让她对那夜的肉体接触有任何错误的联想,而她则必须独自去承担当时任由情欲肆意奔流的无情后果—懊悔、羞愧。她自忖,她的未来与自尊都无法再次经受任何打击,唯有远离杰姆才是自救之道。但是查理几乎是她的所有,在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的情况下,她必须优先考虑查理的未来,先抛弃自己的骄傲。再说,毕竞他是促使杰姆回到此地的主要原因,杰姆没有理由不去关心他。
在意外发生后,杰姆对查理乖戾的行为几乎毫无怨言,他对查理的爱绝对无庸置疑。一思及此,文黛才发现自己的无能,她甚至无法开口谴责儿子种种粗鲁而错误的行为。
过去查理施之于文黛身上的野蛮粗暴,如今都用到杰姆身上,似乎早已忘却杰姆曾是他崇拜的偶像,而且近乎蛮横地不让杰姆有机会与文黛单独相处,荷姿的警告愈来愈不容忽视。
但令她惊讶的是,过去连婴儿哭声都无法忍受的杰姆,对查理恶劣的态度居然安之若素,其程度有时甚至超乎文黛的想象。
她也曾设法与查理沟通,但一触及那件意外及查理自身的行为时,几乎每次都令母子俩不欢而散。
文黛在电话中与荷姿谈及她的困境,荷姿同情地说:“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叫瑞克跟他谈谈。”但文黛知道,如果杰姆发现他的儿子只愿向外人倾吐心声,这必定会伤害到他。但是她为何要在乎他的感觉?他曾这样为她想过吗?
不只家庭,文黛在工作上同样窒疑难行,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汤玛变得愈来愈吹毛求疵,只要他们俩单独相处,汤玛就不断地嘲弄杰姆与他居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面对这种令她无法平衡的工作压力,文黛也曾自我检讨,是否她的工作表现如汤玛所指责的那样差劲,但事实是,汤玛目前正与饭店内新进接待员丽莎交往密切,而文黛基于职责,纠正她迟到早退或错误百出的工作态度时,丽莎不但丝毫未加理会,而且更变本加厉。
同事间的工作调配,也因汤玛新欢的迟到早退而倍增困难,今天下午她居然又旷工了,饭店上下忙成一团,文黛只得身兼接待工作。
如此不公平的处境,令文黛油然产生一股倦怠感,这份工作不仅无法让汤玛了解包容他人观点的重要性,而且显然的,他手下的工作人员也未曾从工作中学习到尊重他人。
几个小时的紧凑工作使她几乎濒临崩溃,七点左右,文黛筋疲力竭地离开办公室时已忍无可忍,她决定明天早上与丽莎摊牌,请她在离职走开与改进工作态度之间做一抉择。但以丽莎的个性看来,她必定会以汤玛为挡箭牌,一思及此,文黛更觉心力交瘁。
文黛疲乏地走出车子,拖着脚步穿过前院,进入家门。
查理与杰姆双双坐在厨房,只见查理叛逆地瞪着杰姆,面前是一盘冷食。看到查理怒气冲冲又固执的眼神,还有杰姆脸上严厉的神情,文黛心里一阵沉重。
“怎么啦?”她平静地问,试着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
“他说我一定得吃下这些东西,但我不想吃。”查理告诉她。
餐桌上的熏腿正是查理爱吃的东西,文黛瞥了一眼,心绪更为低落。
“直称别人‘他’或‘她’,实在很不礼貌。”她开口:“你不是一向爱吃熏腿吗?为什么不吃?”
“我不爱吃冷的。”查理说。
坐在对面的杰姆生气地倒吸一口气,文黛当然了解错在查理,但一眼瞧见查理眼里出现孩子般求助的眼神,她不禁为之心软。
但查理并非当年软弱无助的小男孩,而且早已摸清她的脾气,知道如何讨好她,她只能强打精神、硬起心肠。
“那么,你认为这件事是谁的错?”她问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