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双手同时伸过去扶。
白影一闪,白帝及时抢上,抱住了展昭。
豆粒大的冷汗从展昭额头渗了出来。
铁心急道:“你现在不能乱动,想要什么跟我说啊……”
展昭本能地一掌推开了白帝,身子一晃,强自撑住了,乌黑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白帝。
白帝想去扶他,触到他的目光,手伸到一半便僵住了,脸色微微发白。
金铜铁三人同时看向白帝。
白虎丸!
即使在昏迷之中展昭也不能忘记的白虎丸!
白帝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展昭的眼光一直追随着白帝。
白帝顿了顿,骤然回身,一把抱起展昭,足尖一点,身形直掠而出。
铁心大惊,“主人……”刚要追,青铜拦住了他。
“不用追,极乐园我们进不去。主人这样做是不想让展昭怀疑他……”
“我怎么感觉猛虎好像钻进了铁笼……”
谁也没有理睬金风的废话。
展昭没有挣扎,也实在无法挣扎。
沉重的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动一根手指都难。
火烧火燎的痛在全身蔓延。
又一股热气从掌心涌入。
身体的痛楚减轻了,心却血淋淋地痛了起来。
白帝飘然落地。
“这里是……极乐园。”
蓝天如洗,如茵的碧草无边,点缀着红橙黄紫盛开的鲜花。蜿蜒流过的小溪升起袅袅的白气,风吹来,依依绻绻,如梦如烟,真如极乐仙境。
不远处,白虎傲然而立。
“白虎……”展昭喃喃着。
白帝抱着他走到白虎近前,展昭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白玉雕成的老虎,大小与真的白虎相当,通体莹润剔透,神态栩栩如生,昂着而立,似在仰天长啸。
轻轻放下展昭,白帝一掌按在了虎头中央。
渐渐地,一层光晕从玉虎身体内透出。
光越来越亮,玉虎也开始变得透明,展昭清楚地看见一方小匣被白帝的掌力所吸,沿着通道在玉虎身体内移动。移到虎头时,突然一块玉片弹开,小匣飞跃而出。
白帝扬手抄住,递到展昭手中。
展昭按捺住狂跳的心,轻轻打开玉匣,一粒雪白的药丸正躺在其中。
这就是他付出人生最惨痛的代价换来的白虎丸!
展昭艰难地穿上白色的外衣,每一个动作都异常吃力,穿好了衣服,汗水已经差不多也湿透了衣服。
“你这样的身体,怕是刚走到白帝山下便支持不住了。”铁心苦苦地劝。
“我没事的……”展昭憔悴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向来沉静不变的笑容。
很想亲手将药送到玉堂的床前,亲眼看着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自己……
拿起巨阙剑,突然觉得手上一沉,“当”的一声,剑已落地。
与自己几乎融为一体的巨阙剑,何时变得如此沉重?
展昭清亮的双眸倏的黯淡下来。
白帝心中一痛。
“你送药只会耽误救人的时间,金风、铁心,准备下山送药。”
话说得冰冷残忍,却是事实。
展昭合上了眼睛,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不能实现了吗?
金风忍不住翻翻白眼,这个主人,就不会把话说得委婉一些?
生来被捧得高高在上,说话无须考虑别人的感受,只怕他这一辈子也学不会甜言蜜语了。
“铁心,白玉堂住在巫山十二峰下的青石,福云客栈……”诚挚的眼光投向铁心,小玉匣递到了他手中。
那是……无言的信任!
铁心只觉全身热血沸腾,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毫不犹豫地跳了。
白帝的脸沉了下来。
金风抢在白帝发话之前拖着铁心便走。
青铜忙道:“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搅你了……”硬生生将白帝请出了门。
白帝强自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从半开的门缝里注视着展昭。
没有了别人在场,展昭几乎是立刻靠在温玉床边,失去了武功,身体变得异常虚弱,连站立都很困难。正是因为太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才不得已没有坚持自己送药。
不能用我的双手照顾你,是我最大的痛苦……
望着蜷缩在温玉床上单薄清瘦的身影,白帝心底升起一种酸酸楚楚的感觉,有点痛,又有点苦涩……
此刻,展昭最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
“把白虎放出来,带到这里。”
青铜松了口气,连忙去放白虎。自从白帝出洞之后,嫌白虎跟着展昭太碍事,索性将白虎关了禁闭。弄得白虎怒火冲天,咆哮不已,整个白帝宫都不得安宁。
耳边传来低低的呜呜声,毛茸茸的脑袋在脸上蹭……
“白虎……”展昭惊喜地摸着白虎的头。
白虎跳上温玉床,晶亮的虎目满是欢喜,亲热地舔着展昭的脸。
那灵活率真的眼睛,像极了白玉堂……
展昭抱住了白虎的脖子,把脸埋在白虎茸茸的皮毛中。心,再一次绞了起来……
白帝甚至可以看到展昭的肩膀在颤抖。
是身体的痛苦还是心灵的痛苦?
所有的伤痛深藏在心底,绝不展现在别人面前,在最脆弱的时刻,只接受白虎无言的陪伴……
白帝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白虎。
“金风和铁心出发了。”青铜小心翼翼的汇报。
白帝目光一闪,“展昭交给你了……”
青铜一愕,还没明白过来,白帝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天平静地过去了。
青铜端着托盘从寝宫出来,对着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摇头叹息。
“他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青铜差点扔了托盘。
“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青铜不得不佩服,白虎神功第七重果然不同凡响,连他也无法觉察白帝的行动。
“什么回来不回来,我在极乐园清修了两天。”白帝目光只注视着寝宫里那个时刻牵挂的身影。
“哦,极乐园里的草地真坚硬,磨得主人的新靴子都破了……”
白帝不满地瞪着青铜,他一身白衣沾满了灰尘,眼睛里也有了红丝。
“不知道展昭念念不忘的白玉堂是个什么样的出色人物?”
白帝立刻现出不屑神色,“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无名鼠辈而已。”
青铜使劲忍住才没笑出声来。
原来白帝还是不放心,怕金风和铁心路出差池,也怕黑帝捣乱,暗中护送白虎丸去了。
两天来回奔波了几百路,白帝似乎根本没在意。
忽然发现青铜手里的托盘,“他吃得这样少?”
“今天他只勉强喝了几口汤,饭吃了不到一小碗,还是我苦劝了半天才强塞下去的。”
白帝心口闷闷的,一向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忧郁。
“他的伤怎样了?”
“我不太清楚……”
“什么?你替他治伤不知道情况?”白帝一把掐住青铜的脖子低吼。
青铜顿时气也透不上来。
“他……他不让我给他上药……”
白帝一松手,青铜气喘得像牛一样。
他那样的伤,自己怎么上药?
不过以展昭的个性,死也不会让别人替他上药的。
“把轻绯草和逍遥花搬到寝宫去。”
这两种花草单独都没什么,放在一起却有催眠的作用。
一个时辰后,白帝轻轻走近温玉床,展昭已经睡熟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道阴影,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端正的口,越看越精致,比那个什么锦毛老鼠要好看得多。
可是展昭为什么这样念着那只死老鼠?为了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宁愿忍受如此痛苦也要救他?
白帝一股火直烧到脑门顶,倘若不是怕展昭伤心,早将那只死老鼠拍死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