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永远想的是别人,没有自己。
望着一身风尘、站也站不稳的白玉堂,心一软,“好啦好啦,休息一晚便是,明天上路。你又不是小孩子,还哭鼻子不成?”
欢呼一声,扑过来就抱起了展昭。
“喂,你又胡闹什么?”
“病人少开口,听话就行。”
想反驳,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全身上下无处不痛,眼皮直向下坠。毕竟是人,累到了极点,再强的意志也支持不住,忽然睡着了。
白玉堂得意洋洋,略施小计便治服了这只倔强的猫。可是手里抱的人瘦得几乎没了份量,心里隐隐地痛。这几日猫使尽了心力,不然,也不会如此安静地乖乖睡在自己怀里。
为了隐蔽行踪,两人从不在热闹繁华之地逗留,即便现在休息,白玉堂也是在荒野寻了一处废弃已久的破庙,让展昭靠在自己胸膛睡得舒服些。
机警地留心四周情况,猫儿不醒来,他绝不合眼。
这一路上,两人都是这样轮换休息。
一个和猫儿想了很久的问题又浮了上来,为什么夜杀最近全无消息?以夜杀的手段,断不会让他们顺顺利利破了十三桩案子。
实在想不通。
夜色渐深。
一抹白影悄然无声地出现,离庙五十丈外便停下了,隐在树后,默默注视着。
展昭就在庙里,可是他连靠近一点都不敢,生怕机敏过人的展昭会发现。
自从离船后这十几天,那两人防范十分严密,他一点接近的机会也没有。
带了这许多的药,却送不到吃药人的口中。
白帝黯然神伤。
这两个月尝尽的万般滋味胜过了从前的二十八年。
神威无敌的白帝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数十条黑影倏然而现。
白帝眼中寒光一闪,夜杀真是不知死活,一路上自己阻击他们的杀手,并没有赶尽杀绝,以免让展昭察觉。想不到居然还敢来偷袭,这次绝不再留一个活口!
刚欲扑出,突然全身真气大乱,猛烈反噬,真气倒流之处,一寸寸肌肤如刀割……
艰难地抬头,一轮圆月在天边冉冉升起。
今天……是月圆之夜!
一蓝一白的身影出现在庙门。
无声无息地紧逼过来,团团围住两人。
四大首领冷电也似的目光盯住了两人,仿佛在看到手的猎物。
白玉堂笑道:“这回是夜杀家的阿几?报上名来。”
无人回答,只同时亮出弯刀,各占一位,其他杀手立刻散开,围成一个大圈。
刀阵!
展昭抢上前,迎上正面,白玉堂慢了一步,嚷道:“抢我风头啊?让我试试这刀阵的威力……”
“你手中的剑敌不过他们的刀,替我挡住后面的外阵!”
“逞能猫,剑给我……”
刀光闪,四刀分从四个方位疾劈,封住了所有退路。
巨阙和身飞旋,“当当当”一连数十下撞击声,刀光劈开夜幕,如星跳丸掷。大喝声中,白玉堂凌空而起,劲风大作,长剑化成一团白光,卷向外阵。
外阵杀手并不接招,疾退避开,未及追,已见展昭陷入刀阵,反手剑一撩,正好解去他肩头一刀。
暗叫糟糕,对方显然是想拖字决,耗尽两人体力之后再出击。自己尚能支持一阵,猫儿极度疲惫,又抗击威力最强的刀阵正面,恐怕难以支撑。
一咬牙,使出了最耗内力也最厉害的御风剑法,身如疾风,卷入外阵。
明白白玉堂的用意,不禁一惊,微失神,手上倏地一重,两刀压住了剑,内力如潮水攻来。弯刀如钩月,已近展昭咽喉。
第九章
已无退路!
巨阙一抖,如龙吟虎啸,化出数点光芒,闪电般点向四人眉心。
两刀回救,另两刀却左右合钩,配合天衣无缝。
岂知剑后发而先至,刺穿合围刀势,惨呼声中,一人眉心中剑而倒。另一人疾仰身,自眉至额划了开一道深深的血口。
只要破了刀阵,玉堂就有脱身的机会了。
后背前胸两刀再也避不开。
两个人的心直沉到海底。
白玉堂奋力一掷,长剑破空而至,弯刀不及伤人,先救自身,回旋一绞,长剑断作数截。
另一刀已划破了蓝衫。
阴沉的眼睛精光大盛,一尝血腥的欲望如毒蛇在心中纠结。
突然手腕剧痛,血激溅而出,刀坠地。
惊恐万状,因为没有任何武器袭击,手腕却多了一个血洞。
眼前的景物开始变模糊,强运真力发指风的结果是气息更加紊乱,丹田中真气疯狂绞动,五脏六腑似乎都离了位……
痛……无休止地痛……
如万蚁啮心,千刀细割……
冷汗一层层地湿透了衣衫。
“主人,发作时千万不要强运真力,否则,真气猛烈反噬,必重创脏腑。即使伤治好了,日后也会发作得一次比一次更严重,更痛苦……”
青铜叮咛犹在耳边,可是情势已不容他迟疑。
展昭,一百天之内不能受伤的啊……
失了剑,白玉堂更加被动,仗着轻功佳妙,在人丛中穿梭。外阵已催动,威力显出,包围圈越缩越小,白玉堂施展不开,陷入苦战。
斗然,外阵合拢,方位立定,刀寒光大盛,遮天蔽月,四面八方,齐斩而下!
巨阙长啸,冲入外阵,剑光如瀑,一瞬间,刀圈被震开。
弯刀直追而至!
白玉堂不及细想,猛抱住展昭疾闪,背心顿时一痛,两把弯刀各划出三尺多长的口子。
“玉堂……”
呼唤声痛彻心肺,反手搂住了倾倒的身体。
白衣已染出满身的鲜红。
恐惧一下子袭上心头,沉静的眼神乱了。
剑狂舞,依然如风,只是已滞重。
什么也看不见,感觉白玉堂身上涌出的血,浸湿了自己的衣衫。
刀圈再次合拢,风起处,杀气漫天。
一声长啸,风云变色,地动山摇,白影疾闪,狂风怒潮扑天盖地席卷,轰然声中,倏尔归于沉寂。
月光如水,淡淡照耀大地。
“蓬”,一个黑衣人胸口炸开一个洞,砰然倒地。
接二连三,只听见沉重的身体倒下的声音,如割草截树,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两个首领愕然对视,一腔血突然炸出。
“白虎神功第七重……”
“重”字甫离口,气已绝,人如木头般栽倒。
清清楚楚感觉真气猛烈反震回来,肺腑受伤出血的细微声音都听得见……
什么也不顾,目光执拗地转向那一抹蓝色。
“当啷”扔了巨阙,飞快地点住白玉堂伤口四周的穴道,那两道长长的血口触目惊心。
俊美的脸上仍然带着笑,“你穷紧张什么?死不了的。”
下唇咬出了血,心一阵阵地悸痛。
一瓶金创药都涂在了白玉堂的背上。
一滴滴冷汗从白帝额头滚落,两条腿根本无法移动。
就是站立,已经费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不能……倒下……再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光明正大地看着朝思暮想的脸,如此清晰,如此接近……
尽管他一眼都没看过自己。
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抱起白玉堂,从白帝身旁走过。
“阁下的相救之情,展昭他日必以性命回报!”客气却不带一点情感的感谢。
走过去了……
多想回头再看一眼……
该死的身体为什么就是动不了……
努力移动了一下,眼前一片昏黑,一股热腥冲口而出。
白衣上立刻溅出一片红色。
终于……看见了那蓝色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再也无力支撑,高大的身躯缓缓倒了下来。
圆月依旧明亮,清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