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奶奶在谦王府里管些什么事呢?」侧福晋漠然问道。
管事?什么意思?她不懂。观娣有些着慌起来,她并不知道沁芳格格在谦王府里头到底有没有管事?
「难道你们姊妹们在府里头什么事儿都不用管的吗?」坐在一旁的姨娘有人出声疑问。
观娣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感觉就像待审的犯人,一画押就是死刑。
「咱们武肃亲王府的女眷可都有事要管的,像大少奶奶管着绣房和布房,二少奶奶管钱粮,三少奶奶管膳房,你既然进了门,自然有事该归你来管。」侧福晋淡漠地说道。
「是,请额娘示下。」观娣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先前的四少奶奶管着药房,现在理应由你来接管,不过三少奶奶此时有孕在身,管膳房太辛苦了些,所以决定让你跟三少奶奶换过来,你来管膳房,让三少奶奶去管药房,你意下如何?」
「是,全听额娘的吩咐。」观娣瞥见三少奶奶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冰窖底。
她直觉,这个膳房肯定不好管。
果然,当她接手管下膳房之后,完全应验了她的直觉。
观娣是平民出身,哪里知道王府的膳房食库会大到令她咋舌的地步,当她翻看王府里上百口人一个月内每一天的配菜菜单时,立刻被花样繁多、数量惊人的菜单震惊住,刚开始她根本无法弄清楚各房各院的菜单要如何分配?也不知道鸡、鸭、猪、牛、羊肉每月该进多少数量?好不容易花上几天的工夫终于摸出一点头绪时,却发现有人在处处跟她作对。
膳房里的厨子大概觉得她是又一个命不长的四少奶奶,所以不管是掌勺的、配菜的还是打杂的,全没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
管不动下人还罢了,最麻烦的是当她列出菜单,向管钱粮的二少奶奶那儿请帐购粮时,却遭到二少奶奶无情的百般刁难,银子怎么就是请不下来。没有银子买食材,眼看各房各院的菜粮就快吃尽了,她每天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虑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遭遇到大难题,但是观娣没有选择投到弗灵武怀里哭诉,她知道哭也没用,因为她不能每一回受到委屈就让弗灵武替她出头,这样只会让那几个嫂嫂对她敌意更深,会更想要恶整她,如此下去,只会让她陷入痛苦的深渊中不断轮回。
既然那些嫂嫂存心刁难她,故意要她受尽委屈,等着看她卑躬屈膝求饶,那她更不能让她们称心如意了,否则她们一旦食髓知味,往后都用这种方式恶整她,总有一天她真的会成为短命的四少奶奶了。
事到如今,她唯有放手一搏,才能为自己找到一线生机。
于是,她照样天天捧着菜单到二少奶奶那儿请钱粮,银子请不下来,她也不再忧虑烦恼了,任着食库的菜粮一天天减少。
眼看存粮最多撑不过三天,厨子开始慌乱不安了,频频追问观娣没有食材作菜了该怎么办才好?她打定主意不予理会,镇定地看着厨子杀掉最后一只鸡,平静地看着最后一包白米吃完。
终于,某日王府内各房各院的早点破天荒全送上了白粥和酱菜,引起了轩然大波,武肃亲王震怒,把每一房都叫来查问不说,膳房内所有的厨子也全部跪了一地受审。
经过闹哄哄的盘查之后,武肃亲王给了观娣一个公道,严厉惩办了二少奶奶,并立即发放银两给观娣去购粮,事件便就此落幕。
各房嫂嫂们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气在心里,没法拿观娣怎么样。经此事件,她们也才看出总是安安静静低垂螓首的观娣,其实并不是怯懦好惹的。
对观娣另眼相看的还有弗灵武,在这次事件爆发之前,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妻子遭到嫂嫂们的恶意欺侮,而令他惊讶的是,她没有因此向任何人求援,冷静地用自己的方式悄悄解决难题。
在吉祥茶馆一初次见到观娣时,他已经觉得她很特别了,而现在,与她多相处一天、多了解她一点,他就会在她身上发现更多特别之处。
这些令他惊喜的「特别」,让他从对她单纯的感兴趣,到渐渐为她心生悸动,为她意乱情迷。
统领夜叉罗刹,看尽丑陋恶鬼的他,一直都很喜欢人间的女子,每一个娇艳如花、婀娜多姿的女子,在他眼中都是赏心悦目的风景,所以他喜欢在精心装扮的女人堆中厮混,喜欢闻脂粉香,喜欢女人的软语温存,不过,也就只是这样而已。红尘中的痴情至爱,他还未曾真正感受过。
而现在,当他看着观娣时,总会心生某种遥远而奇妙的渴望,情绪也容易失控,欲望更是来得特别强烈。
在她的面前,他变得很像凡人,开始会有害怕的事情,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她。
他不能让任何不幸发生在观娣身上,竭尽所能也要保护她。
第六章
雪花温柔地自天而降。
观娣倚在窗边眺望着积满了雪花的庭院。
太上皇驾崩,弗灵武被皇上留在宫中已经整整五日了,这是她与弗灵武第一次分开那么久,对他的想念深切到几近痛楚的地步。
「弗灵武,你什么时候才要回来呀?」她仰望雪花纷飞的夜空,幽幽低叹。
夜已深,她轻轻关上窗,准备就寝。
不知何处拂来一阵风,冷冷地抚过她脸上的肌肤。
观娣打了一个寒颤。门窗都是紧闭的,风从何处吹来?
诡异的是,这风还带着微淡的腥臭味,拂在她脸上有种刺痛的感觉。
烛火忽然摇晃起来,无风自灭。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观娣顿觉毛骨悚然,空气变得粘稠凝滞,她觉得呼吸渐渐困难,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妖物已经潜入屋里来了!
阴暗的墙角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伫立着一个女人。
观娣深抽口气,冷汗瞬间布上了背脊,恐惧浸透了她每一寸肌肤。
该来的终于来了,她还是没能躲得过。
那女人全身发出朦胧的绿色磷光,微倾着头,带着令人发悚的冷笑死死盯着观娣瞧。
观娣在心里拚命告诉自己这是幻影,没什么可怕,但惊恐的寒意还是盘踞在她的背脊,冷得她不住打颤。
「你不怕我?」那女人眼中闪着绿黝黝的光。
「怕。」她老实回答。若不是心中早已有准备,她可能早就吓昏了。
「你是这样怕我的吗?」女人那张过度鲜红的嘴唇有些扭曲,显然对观娣受惊的反应不甚满意。
「不然……你希望我怎样?」观娣的声音抖得快要破碎了。
「你为什么不怕我?」女人咬牙切齿地低语,撕裂的嘴角渗出点点鲜血。
「怕呀,你没见我……已经发抖成这样了吗?」她背抵着床柱,双手颤抖地环在胸前暗暗解开襟扣。
「你敢跟我耍嘴皮子!」女人的黑发倏地倒竖而立,飞舞在空中。「你胆子很大嘛,我就不相信我吓不死你!」
女人青绿色的双眼裂开,眼珠暴凸出来,鲜血沿着眼角汨汨流下,嘴唇吐出青白的火焰,恐怖狰狞地狂笑着。
观娣惊骇万分,双手拚命扒开胸前的层层衣襟,急乱中扯断了肚兜的系绳,当她看见女人的头突然离开身体,张着鲜血淋漓的大口朝她飞过来时,吓得魂飞魄散,终于发出骇然的惊叫!
「那是什么?!」女人的头浮在观娣赤裸的胸前,凄厉地狂喊。